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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余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病房的,他渾渾噩噩地來到病床邊,洪奶奶正安靜地躺著,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因為長時間生病,身體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阮余眼眶發酸,他緊緊握著洪奶奶枯老的手,把臉埋了進去,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晚上洪奶奶的兒子和兒媳來了醫院,見到阮余這個陌生人,兩人都愣了一下。
許軍警惕地說:「你是誰?」
雖然阮余把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但這個樣子更讓人覺得怪異,誰沒事會把自己打扮成這個樣子。
阮余不知道眼前的人有沒有看過新聞上的通緝令,擔心被認出來,他低下頭支支吾吾地說:「我是洪奶奶的租客。」
「租客?」許軍眉頭皺得深深,「我媽什麼時候把房子出租了,我怎麼不知道?」
就在阮余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時候,躺在病床上的洪奶奶開口了,說話像破葫蘆似的,微微喘著氣,「我把房子租給阮阮,他已經住了好幾個月了。」
雖然這樣說,許軍依舊半信半疑看了阮餘一眼,埋怨地說:「媽,你怎麼隨便把房子租出去,要是碰上壞人怎麼辦?」
洪奶奶一如既往地幫阮余說話,艱難地笑著說:「阮阮是個好孩子,這段時間都是他在醫院照顧我的。」
許軍不屑一顧,嘀咕道:「誰知道他守在這裡是為了什麼,打扮成這副做賊的樣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阮余低下頭,假裝看著懷裡的孩子,孩子被病房裡的動靜吵醒了,此刻正睜著雙大眼睛茫然地望著這個世界。
洪奶奶說話有些吃力,「阮阮他最近感冒了,怕傳染給我才穿成這樣。」
許軍一臉嫌棄,「感冒還來照顧你,你身體越來越不好,說不定就是他傳染的。」
洪奶奶輕輕搖頭,臉上閃過一抹難以言喻的複雜,她使勁地轉過眼睛看阮余,費勁地說:「阮阮,你帶孩子出去走走吧,奶奶跟他們說幾句話。」
阮余知道洪奶奶是為了幫他解圍,他點點頭,抱著孩子快步走出了病房。
直到阮余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許軍才收回視線,不悅地說:「媽,你別隨便見著一個人就對他那麼好,這世界上壞人這麼多,他要是見你一個人住,年紀又這麼大,動了什麼歪心思怎麼辦?」
洪奶奶嘆氣道:「你想多了,他是個好孩子,要是真想對我動了什麼不好的心思,哪裡還用等到現在。」
許軍冷哼一聲,「說不定他就是圖你的遺產,在這裡做做樣子等著分錢呢。」
許軍的媳婦也幫忙說話,「就是,媽,你可別老糊塗了,他就是個無關緊要的外人,我們才是你的親人,你可千萬別因為一個租客跟我們生分了。」
阮余站在病房外面,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著洪奶奶和她的兒子兒媳聊天。
許軍和他媳婦話里話外都在打探洪奶奶留下了多少遺產,對她的身體連一句關心都沒有。
阮余看著這一幕,心裡很不是滋味。
洪奶奶時日不多了,可是他的兒子兒媳眼裡只有她的錢。
因為洪奶奶的兒子兒媳來了,阮余就回了趟家,幫洪奶奶收拾一些換洗的衣服,順便給孩子沖了點奶喝。
這段時間孩子總是陪他跑上跑下,也瘦了不少。
阮余心疼摸了摸孩子的小臉,心裡有些內疚,可是他不敢放孩子一個人在家,如果出了什麼事都沒人知道。
當了父母以後,阮余才懂得有孩子的心情,即便這個孩子當初是在不受期待的環境下生出來的,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對孩子的心情已經在無形之間悄悄轉變了。
阮余拎著個手提袋回到醫院,他剛從電梯出來,就看見許軍慌慌張張從病房裡跑了出來,一邊大喊著醫生,一邊說「我媽快不行了」。
「啪嗒」一聲,阮余手裡的袋子掉在地上,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劇烈跳動的心臟重重地擂著他單薄的胸骨。
醫護人員很快來到病房,檢查一番後,對著眾人搖了搖頭。
阮余看著這一幕,眼前頓時一片模糊,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滑落臉頰。
許軍和他的媳婦都在病床邊守著,跟洪奶奶做最後的告別。
這時洪奶奶看見站在門口手足無措的阮余,她艱難地抬起手,呼喚阮余,「阮阮,過來......過來奶奶這裡......」
阮余小跑過去,他來到床邊握著了洪奶奶的手,聲音哽咽,「奶奶......」
洪奶奶慈愛地摸了摸阮余的軟發,「好孩子.......別哭,人老了總有這一遭的。」
阮余睫毛微微顫抖,控制不住地掉眼淚。
洪奶奶讓兒子和媳婦先出去一趟,兩人雖然有些不情不願,但最後還是離開了病房。
病房裡重新恢復安靜,洪奶奶看著阮余的臉,眼睛渾濁而渙散,虛弱地說:「阮阮,奶奶知道,你就是新聞上那個通緝犯。」
阮余頓時愣住了。
「你生完孩子那天,奶奶看見了電視上的新聞。」
那天洪奶奶安頓好孩子,阮余也一直沒醒,她隨手打開電視打發時間,正好在新聞上看見了阮余的通緝令,這才明白他為什麼很少出門,就算出去了,也一定會包裹得嚴嚴實實。
阮余身子細細地顫抖,「您都知道了?」
洪奶奶點頭,她輕輕拍了拍阮余的手,蠕動著蒼白的嘴唇說:「不過奶奶不相信,你這麼乖的孩子,怎麼可能是詐騙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