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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何蓉雙腿灌了鉛一般,站在梁晚的身後。同她一樣,將目光緊鎖在那一張張照片上,連心都在滴血。
這些照片,是肖何蓉剪的。
某個半夜,梁晚目睹她親手剪掉的,一邊哭一邊剪。
只是那時候梁晚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哭,又為什麼要剪照片,又在發瘋似地剪什麼照片?
現在她明白了。
「晚······」
肖何蓉哆嗦著話語,無措地喚著她的名字,正想伸手去拉梁晚試圖解釋時,卻被女孩情緒激動地一把甩開手,女人猝不及防地往後一跌,狠撞在身後桌角上,卻來不及感受腰背的痛感。
女人扶著腰,想說話,可又只能啞口無言地看著梁晚——癲狂又瘋魔的模樣。
女孩雙手垂在腰間,緊握成拳,止不住地全身顫抖,烏黑的瞳子瞪得紅血絲滿布,憋得喑啞的嗓子破聲:
「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你什麼都知道!」
從來沒有,梁晚從來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自己。哪怕打她,罵她,指責她,她都沒有用過這種眼神看過自己。
她的女兒,此時此刻,像看仇人一樣在看她,在怨她,在恨她。
「不是這樣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之前不知道······」女人滿是淚痕地搖著頭解釋,她跌撞著衝過去一把抱住梁晚,「你相信媽媽!梁晚!晚······」她一遍又一遍地叫著女兒的名字。
「怎麼會?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啊!不可能的,不會的!」女孩猛烈地搖著頭,一遍遍地否認這令人嗚咽的真相。
淚水從她眼角落在唇角,一滴又一滴,成行滑落。
腦海里凌亂的記憶此刻像洪水潰堤般湧入,想起他一年四季的長袖下,赫人的傷疤。想起他那總是絕望又死寂的眼神,一遍遍地質問她「梁晚,為什麼偏偏是你啊」。
深陷在沼澤,萬般掙扎,最後也是無果。
梁晚跑出去了,瘋了一樣。
她推開了緊抱著她的母親,甚至沒有換鞋,腳上只是雙拖鞋。
她在人群里狂奔,在複雜交錯的馬路上被怒罵,眼眶裡的淚水迎著風往後揚,唇角沒了淚水的滋養後,變得乾涸又慘白。
晝夜在交替,紅綠燈不斷閃爍,路口的人一波又一波。
梁晚不知道跑了多久才跑到那兒的。
她像是感覺不到累,也感覺不到急促的呼吸令她頭暈。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種時候,她會想見的人,居然還是他。
荒涼殘破的舊式居民樓,陰濕濕的角落,貓兒發出微弱的叫聲,悽慘又尖銳,企圖向面前的人求助。
離它數十米遠的少年,清瘦的身影在路燈下不斷拉長,他站在那裡,只是淡淡地看向那隻向他求助的貓。
好幾分鐘過去,謝程里終於轉身,卻走向了平常那條他會特意避開的巷道。
污穢的巷道,麻將的碰撞聲,男女的嚎叫聲,還有椅子上老人沖他背影不斷叫罵的垢詞,幽幽遠遠。
老頭常罵他,每次來每次去都是「雜種」,聽習慣了之後也會想想怎麼就不編個新的出來。
謝程里再次回到那隻貓面前時,手裡多了個麵包,麵包很便宜,看樣子就知道算不上有多美味。
但儘管這樣,他也不曾有吃過的記憶。
他蹲下身,將包裝袋緩緩撕開,在將麵包細緻地分成了好幾塊,放在了隱蔽的樹下,之後,再轉身離開。
一直等他走後,那隻貓才徐徐探出身子跑到樹下享受著它的救命食物。
天色陰陰暗沉。
目睹著一切的少女站在牆後,半手捂著唇痛哭流涕。
捂著唇齒的虎口也不知是何時被自己咬破的,滲出了血珠,嘴裡蔓延開來一股鐵鏽味。
-
「晚晚,媽媽想通了,其實這不關我們的事兒。」
「你是幫凶,我也是。我們都該一起下地獄。」
「晚晚,等你高考完,我們離開這兒好不好?我們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你還有一大片前途光明,我們別管了。」
「我的前途?那謝程里呢?他的前途呢?我們明明都約好了,要去同一座城市的。」
「梁晚,你不要再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了!我是你的仇人嗎?媽真的受不了了,你以為我就好受嗎?那是我的丈夫啊!不說別的,其實這麼多年他對你也算不錯的不是嗎?」
「是啊,媽你親自給我選的,好爸爸。」
「我是你媽啊!梁晚!你是要逼死我嗎?」
「為什麼要燒掉那些照片?媽,你也是想幫那個畜生的吧。你是不是覺得只要我們兩個當沒發生過,一切就還像以前那樣。其實你根本覺得無所謂的是吧。」
「梁晚,你想怎麼做?報警嗎?」
「報警?能把他抓進去嗎?又能蹲幾年?可是謝程里完了。」
她知道的,那樣他會死的。
那是秋天裡最平常的一天,風微微地吹著,帶著些許冷氣。
街道上的梧桐葉已然變黃,鋪滿了一地,在人們的步伐之中,被席捲,被裹挾。
「你要記得啊,家裡要是有小孩的話,記得放拿不到的地方啊,出了事兒的話我們可不負責······」店家喋喋不休地囑咐著面前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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