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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驚蟄一邊在電子門上輸入密碼,一邊往掌心哈了口氣,想聞聞還有沒有酒味。
八位數的密碼剛輸到第五位,門鎖從裡面被拉開,一隻大手精準地卡上他的脖子,以一種不容抵抗的氣勢,將他直直推出去,一把摁在牆上。
言驚蟄什麼都沒反應過來,被虎口卡住的咽喉條件反射地痙攣,嘔吐感猛然升騰,他驚恐地睜圓眼睛,下意識去掰脖子上的手。
對上段從冷冰冰的視線,他整個人一怔,緩緩地將胳膊垂下去。
這棟樓每層只有一戶,打開家門就是電梯,樓道里舖著厚實的地毯,安安靜靜,跟段從的私人空間沒區別。
越過他的肩膀往玄關看,空蕩蕩的,言樹苗沒有跑來迎接,看來已經睡著了。
言驚蟄動動嘴角,想說點什麼,段從沒給他這個機會。
他手腕微微往上一提,言驚蟄的下巴就只能跟著往上抬,瘦雞似的脖頸從陳舊的毛衣領口漏出來,喉結哆嗦著,顫得不像樣子。
微涼的鼻尖貼住動脈嗅了嗅,言驚蟄頸側的皮膚瞬間繃緊,麥芽酒精的氣息隨著含糊的驚呼一同溢出來:「……段從!」
「喝酒了?」
段從抬起頭,寬闊的肩膀撐在言驚蟄身前,遮擋住玄關透出的光線,眼神晦朔難明,懸停在言驚蟄上方,像鷹隼,無比接近地審視他。
言驚蟄說不了多餘的話,只能擠出一聲顫巍巍的「嗯」。
「哦。」段從微微頷首。
「交了新朋友,你應該告訴我一聲,言驚蟄。」
他聲音很低,平靜的聲調下包裹著森然的寒意。
「而不是讓我在家給你哄兒子,你卻在我家樓下跟別人又摟又抱。」
言驚蟄微微一怔,愕然地望著他。
段從垂著眼睛,面無表情地等了兩秒。
他是想等言驚蟄一句解釋的,但言驚蟄這被抓包一般,眼都忘了眨的無措反應,簡直比直接承認還讓他噁心。
「有了兒子果然跟以前不一樣,越來越能放開了。」
他突然冷冷一笑,目光不無惡意地向下梭巡,停留在言驚蟄的下腹。
「原來你對男人還能有感覺啊,我以為早就不能用了呢。」
言驚蟄在他掌心裡打了個劇烈的哆嗦。
「那小孩兒看著挺小,」段從說,「你真不怕他知道你的事以後,嫌你噁心啊?」
耳朵里每落一個字,言驚蟄渾身都隨之發顫,他定定地看著段從,呼吸越來越倉促,上不來氣似的,眼眶迅速潮紅,掙扎著抬手碰了碰段從的手腕。
「……疼。」他啞著嗓子擠出一個字。
段從跟他對視的眼神,一瞬間滿含憎惡。
他倏然收回手,好像摸了什麼無比骯髒的東西,一秒都不想在這裡多待,轉身就往家門裡走。
剛跨出一步,言驚蟄從身後將他攥住了。
小臂傳來的觸感十分鮮明,雖然隔著衣服,力氣也不算大,段從還是下意識頓了頓腳,很快又擰起眉心,扭頭警告:「鬆開。」
言驚蟄沒聽。
他呼吸還是很劇烈,用力到脖子上已經沒有了禁錮,發出的聲音仍然在顫。
「段從,」他就用這樣的聲音,拉著段從問,「你是不是吃醋了?」
第 33 章
段從在言驚蟄發顫的掌心裡回頭, 像是聽了個天大的笑話。
「你要臉嗎?」他毫不留情地問。
不一樣。
言驚蟄拼命給自己心理暗示,他將從小到大的臉皮都壘成一摞,被說了再難聽的話也不鬆手。
他的心跳快得嚇人,從知道段從是因為什麼而生氣, 就不受控制的直蹦, 腦海里一直在回憶上次他骨折, 段從在醫院裡見到寧望的種種反應。
言驚蟄太了解段從了, 這跟上次那句「我嫌你髒」, 一點兒都不一樣。
「你就是吃醋了。」
他腳都有點兒軟, 迎著段從的目光往前邁一步,厚著臉皮、期期艾艾地堅持。
「剛才的人是寧望,你見過的,我骨折的時候,他送我去醫院, 你當時就……你看見他就不高興。」
「我跟他什麼都沒有,他就是個小孩子。今天他過生日,家裡沒人記得, 也沒什麼朋友, 想吃家常菜……我就是,就是覺得他可憐, 他輟學了, 我老能想到我自己, 想照顧他一下。」
「他把我當家長, 剛才是他問我能不能給他個擁抱,我沒想, 就打算摸一下他的頭,他跟我鬧著玩, 被你看見了。」
言驚蟄怕段從不給他解釋的機會,也生怕被打斷,想到什麼都趕緊說,表達得亂七八糟,又快又急。
眼睛死死粘在段從臉上,捕捉著段從細微變換的神情,心跳越來越劇烈,手指也在段從胳膊上越抓越緊。
「然後你就吃醋了,對不對?」
他近乎渴求地詢問:「你生氣,這麼生氣,就是因為你吃醋了,段從。你還……你是不是還願意……」
詢問的聲音越來越低,試探與焦急卻只升不減。
言驚蟄停在離段從一步之遙的位置,後面的話不敢說出口,喉嚨口不斷收縮著,滋滋啦啦,直縮進胸腔里。
他想和段從和好。
做夢都想。
說話的聲音一停下來,觸覺就變得格外鮮明。
段從的目光在言驚蟄臉上停了很久,久到他整個人又變得毫無起伏,冷淡漠然,才將視線微微往下一搭,又看向言驚蟄攥著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