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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貨你喊我啊。」進倉庫前,他還喊了言驚蟄一聲,「你那腿再磕一下廢了直接。」
「行。」言驚蟄感動地點點頭。
收銀員的工作雖然能勉強維持住,收入還是遠遠不夠。
便利店裡安靜下來,言驚蟄就開始發呆,繼續盤算這個月的花銷。
之前欠韓野的錢基本上已經還清了,說「基本」是因為好幾次轉帳,韓野都忘了收,在聊天框裡過一夜就過期,又回到言驚蟄的帳戶里。
他再轉給韓野,對方就說忘了,又說麻煩,讓言驚蟄存著,等湊齊了再一口氣給他。
這種有錢人的瀟灑與大度,言驚蟄羨慕不來。
他只本本分分地把錢存好,平時花錢都算著數,不去動用來還帳的部分。
但現在離月底沒幾天了,想到快要續房租,言驚蟄從白天就開始愁,愁得心裡打怵,嘴裡長出兩個口腔潰瘍,一夜過去,嘴角又燎出個火泡。
——租這個房子,韓野已經幫了他很多,連水電費都沒讓他出,房租也沒搞押一付三,只說一月一付就行。
現在他連月付都做不到,除了先挪動還帳款,他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人家開口。
到了早上該換班的時間,言驚蟄紅著臉,比平時多拿了幾個麵包,還有兩個臨期的飯糰。
「都拿上啊。」寧望從倉庫出來正好看見他塞東西,張口就說。
「不用,不用。」言驚蟄尷尬得像是偷東西被抓了現行,匆匆將袋子系好,轉身時差點兒晃個趔趄。
「哎我。」寧望下意識跨過來一步想扶他,見言驚蟄自己撐著桌沿站穩了,剛睡醒直沒好氣兒,「看你一條腿我都心慌。」
說著,他過來奪過言驚蟄已經系上口的塑膠袋,重新打開,將臨期貨架上剩餘的吃的,全給他掃進袋子裡。
「拿走,」他把袋子往桌上一擱,「反正我也不吃。」
擱在平時,言驚蟄還會推拒推拒,他是沒錢,但也不想活得這麼不體面。
現在的他實在做不到,只能抿著嘴接受這份讓人羞赧的好意。
「你自己在店裡行嗎?」臨走前,他順口關心了寧望一下。
「有什麼不行的?」寧望奇怪地問回去。
「怕你昨晚沒休息好。」言驚蟄說,「你還……不大,這個年紀都喜歡睡覺。」
心理年齡越稚嫩的人,越反感被當作小孩兒。
寧望不屑地嗤笑,看言驚蟄一手拎袋子,一手杵著拐準備離店時,突然問:「你還這麼拐回去啊?」
「啊。」言驚蟄回頭應了聲。
「你家在哪啊。」寧望又問。
「不遠,就在這個小區裡面。」言驚蟄說。
寧望嘀咕一句「真費勁」,上去拿過言驚蟄的袋子,推開店門不耐煩地催促:「快點,送你回去我再回來。」
他帶著點兒強勢與霸道的好意,讓熬了一宿,腦子不太清醒的言驚蟄猛地恍惚了一瞬,想起了段從。
記憶里的段從也有過一段這樣的時期,或者說從他們相遇起,言驚蟄所經歷的所有的「好
,都是他給予的。
「你其實有一點點像我朋友。」言驚蟄的眉眼不由地舒展開,上火的嘴角彎起笑意。
「什麼?」寧望一頭霧水,還在推著門,「誰啊?」
言驚蟄沒多說,伸手把袋子拿回來,溫聲拒絕:「謝謝你,但我自己可以。」
不是每個無親無故的人,都能施以執著的善意。
寧望一聽他堅持要自己走,也懶得多管,直接臉一掛,像被拂了面子一樣,轉身就回櫃檯:「可以你就趕緊走。」
他動作太大了,胳膊刮到言驚蟄,這下是真的能把人摔倒。
兩人同時頭皮一緊,寧望忙抓住他的手臂,勉強幫言驚蟄站穩。
「你這人真……」他有點兒上火,一句話還沒說完,店裡走進一個人。
段從望著言驚蟄被攥著的手臂,目光上移,看清楚寧望的臉,嘴角倏地翹起來。
幅度很淺,冷颼颼的。
「你還真是缺不了人照顧。」他對言驚蟄說。
第 17 章
段從昨天從醫院離開後,直接去公司開了個會,晚上參加完飯局,回到家已經是夜裡一點半了。
洗澡的時候,他站在淋雨底下澆了半天,不管睜眼閉眼,眼前與耳畔浮現的,仍然是言驚蟄纏著繃帶的腿,與言樹苗那句「我爸爸說你很喜歡他」和「吉祥三寶」。
也是挺好笑的。
段從說不上來心底的情緒究竟源於什麼,想嘲諷的究竟是言驚蟄,還是已經過去這麼多年,自以為很灑脫,卻仍能因為言驚蟄的一句話,而影響心情的自己。
一直到關燈睡覺,他都在十分清醒地自我告誡:別再管言驚蟄一丁點兒破事,讓他等他的老婆,去恢復他們吉祥如意的三口之家吧。
可是第二天一睜眼,他只是想出門買個早飯,想到言驚蟄連去衛生間都費勁的模樣,車子還是開到了那邊的小區門口。
在路邊停了會兒,段從煩躁地下車走向便利店,打算買瓶水就回去,就當自己出來晨了個練。
就是這麼巧,在他不想見到言驚蟄時,一進門就看見了這一幕。
寧望沒明白段從話里的意思,認出這人是言驚蟄的朋友後,只有些反感他怎麼每次都沉著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