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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車像利箭沖向前,路兩旁乾枯的樹只留下影兒,武成晚低頭,腰上環著一雙手,陳萃把他摟的很緊,他只以為陳萃是怕冷。後來等新的一周陳萃不來上學了,他才隱隱回味過來,陳萃也許是在告別。
陳萃不跟老張溝通,私自輟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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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發現武成晚上課心不在焉的人是冼兵,已是周二,他肉眼可見的走神。
冼兵寫紙條問他:這是咋了?你家裡又吵架?
武成晚回:沒有。他今天還是沒有來上課,老張說他沒請假。
冼兵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個『他』指的是陳萃,回說:他不來就不來唄,你管他那麼多幹嘛?
武成晚避而不答,下午抽空去了趟高二那邊,隔著窗玻璃,他看著寧可。寧可正跟班上人打鬧,無意跟他對上,先愣了下,下意識的覺得自己不能慫,於是走了出去。
武成晚在他出來以後向教學樓外走,寧可遲疑,最終還是跟了上去。在充當雜物間的器材室,蛛網暗結,灰塵密布。寧可站在門的位置,叫囂道:「有事兒說事兒。」
光線從頂部狹小的窗戶照進來,武成晚垂了垂眼,丟給寧可第一張紙條,問:你對陳萃做了什麼?
寧可把紙條撕的稀巴爛,說:「搞笑吧,跟我有什麼關係?」
武成晚抓他衣領,把人抵在門上,第二張紙條於是塞進他領口。寧可掙了下,沒掙脫,武成晚比他高大半個頭,四肢力量叫他在近距離間毫無迴旋餘地。他看到紙條上面寫:說一句廢話,敲你一顆牙齒。
就像是在腦海中推演過無數種可能,紙條才能接上寧可的話。他是做了準備來的,寧可意識到這點後,放棄了掙扎,而是說道:「我外面有人你知道吧。」
知道。武成晚點頭,坦然遞出第三張紙條:我也有。
寧可愣住,將信將疑的呢喃:「騙人的吧。」
武成晚拳頭突然落在他腹部,猛烈的衝擊讓他後背砸向門板,門框震的角落蛛網搖搖欲墜。他蜷縮成半隻蝦米,被武成晚拽起來,讓他說。
寧可笑嘻嘻道:「有什麼好說的,我教高三生抽菸,高三生應該感謝我。你是他誰啊,三天兩頭的給他出頭,真搞笑,我弄他是弄你馬子了?」
武成晚倒也沒生氣,他沖寧可打了個手語,寧可看不懂。在他離開之際叫道:「啞巴哥,下次出門當心點。」
武成晚回了他一個手勢。
寧可陰測測的盯著他背影,過了一個禮拜才問到武成晚那兩個手語是什麼意思。
知道了。
和,你也是。
一直到周五的下午,武成晚才請了假,他請的病假,身體原因,這種假老張是會批的。
他騎摩托去的,那條道兒比前一陣走更蕭條了,興許是過了大車,碾出兩道車轍,讓原先就不平坦的路愈發難走。雪仍未落,空氣乾燥又冷呵,刮穿皮衣,感覺到刺痛。
他到那顆樹下時,車速已經降到不能再降了。他停好車,只取了頭盔,皮手套沒摘,頭盔掛在把手上,拔了鑰匙站在門前,輕敲兩下。
沒人應。
他用銅環叩門,家裡似乎是沒人,木板門在他的輕叩下開了一道縫,門沒鎖。他推開門,一眼看到坐在板凳上編竹筐的陳萃。陳萃穿了件老式棉襖,用的還是盤扣,分不清是深藍還是黑,襯得陳萃露在外面的那截脖子格外的白。臉瘦了,臉蛋兒有些許的紅血絲,聽到聲音正詫異的抬頭看他。
那麼明亮又汪著水兒的眼睛,像潭裡的月,粼粼的波,無止境的河。
他在河裡顛簸。
他在河裡顛簸。
武成晚像是鬆了口氣,再次看向陳萃。陳萃在家裡穿的很土,那種土就像門上貼的韶了色的年畫娃娃,沒有光澤,太陽和風霜一併把他的底色掠去,他於是變得過了時。
「你…怎麼來了?」陳萃開口打破沉默。
武成晚摘下手套,沖他手語:來看看。
陳萃變得有些不知所措,那麼多話,不知道撿哪句說好。武成晚走進院內,坐在他的板凳旁,看他編到一半的竹筐,問他能不能教教自己。
陳萃連連點頭,拿了竹篾來教他銜鬆緊,他甚至連動手能力都那麼強,一學就會。
編到一半,陳萃想起來問他:「要不要喝水?」
武成晚點頭,陳萃去堂屋掂熱水壺,壺是空的,熱水要現燒。陳萃就喊他上灶屋,兩個人蹲在灶前燒火煮開水。
柴火用的是玉米芯,還有一些豆秸稈,火勢旺,明火把陳萃臉龐躍的亮堂堂,陳萃伸手塞柴火,袖子短一截,武成晚眼尖的覷到他腕子上的傷。陳萃毫無察覺,武成晚蹙了蹙眉,驀地拉住陳萃的手腕。陳萃茫然的看他,他問陳萃:什麼時候去上學?
陳萃裝作看不懂,目光閃爍,問道:「要不要吃荷包蛋,我給你打兩個。」
武成晚搖頭,陳萃做勢起身,被他拉住手,拽下來,兩人持平在同一高度。橙黃火光把周遭空氣烤化,不冷。他伸手解陳萃的盤扣,陳萃後知後覺的捂住扣子,結巴道:「做做做做做做什麼?」
『他打你了嗎?』
陳萃臉被火烤的滾燙,兀自系扣,嘟囔道:「我不去上學,他肯定要打我的。」
『讓我看看。』
陳萃紅著臉推脫:「就是…嗯…沒什麼好看的,不疼了,我皮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