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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共走了四天,中間還有一天是星期天。安雨當然知道,如果她能衝上去,那麼這次去參加競賽的人一定也有她。但這種事實在強求不來,人不會叫自己把自己給逼死。
陳萃成績還是那麼差,倒數第一跟倒數第二實在沒什麼區別。老張看著陳萃那個不配合的樣兒,心一陣陣的累。
安雨還是願意教陳萃的,後來有一天,陳萃實在忍不住,只好告訴她,不要再教他了,有教他的時間不如去多刷幾道題。她笑道沒關係呀,這點兒時間她還是抽的出來的。陳萃不得不坦言,班上很多流言蜚語,他不願意聽見別人這麼說她,可他也無法讓別人閉嘴,總覺得這樣很對不住她。
安雨聽完仍是笑,說他們都太幼稚了,好像男女之間只能存在一種關係,就是戀愛關係。她沒那個心思,談戀愛哪有學習好,只是講道題搞得就像兩個人在談戀愛,就那麼見不得別人好?
陳萃愣住,她比他坦然多了。他不由得在安雨面前低下頭,他覺得安雨像水,他像油漬,油漬只會浮於水面。他說:「我知道你沒有那個意思,你自然…值得最好的,但他們笑話你的眼睛裡長滿毒刺,你不要承受這些。」
安雨問:「你講話怎麼文鄒鄒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陳萃低聲道:「就是別給我講題,別跟我講話,當不認識我,成嗎。」
他的瞳孔漫上抑鬱的底色,安雨看的喉頭一哽,簡直沒有見過這麼不識好歹的人,一面又被他的銅牆鐵壁給擋回去。陳萃的性格也不好,她想。
武成晚回來那天氣溫又在降,鉛灰色的天鋪蓋一樣壓下來,保不齊要下雪。他悄無聲息的從後門進教室,現在天兒冷了,後門關不嚴實,需要疊一塊紙塞在門縫才能不來回咣當。
冼兵不知道去哪了,他正正瞧見安雨給陳萃遞東西,陳萃不接,她硬塞進陳萃手裡。安雨臨走前瞧見他了,不咸不淡的看他一眼,有點不是太客氣。他把板凳弄出聲響,陳萃驚訝的回頭,看見他,頂著紅撲撲的臉蛋問他:「回來了?」
他點頭,沖陳萃挑眉,無聲詢問安雨又給了什麼。
陳萃抿了抿乾燥起皮的嘴唇,話到嘴邊突然撒了個謊,說:「我發燒了,托她幫忙買的藥。」他不敢說是安雨主動給的,怕武成晚多想。
武成晚冰塊兒似的手背貼到他額頭,著實燙。他甚至覺著舒服,想在武成晚手背上滾一滾額心。
快要落雪的天了還在穿單的,武成晚順手把冼兵的校服也拿了出來,給他披。
冼兵串完回教室,正準備呵斥陳萃,怎麼不經人同意就動別人的東西。陳萃看見他橫眉立目就怕,趕忙要還,被武成晚按住。武成晚朝冼兵比了個手勢,冼兵立刻偃旗息鼓,打哈哈道:「逗他玩兒呢。」
及至回了宿舍,武成晚特意掃了眼陳萃床上的被褥,初秋到冬都是那一條被子,冷呵呵的天還不從家裡帶厚被子來。
熄燈後,屋子裡響起鼾聲,陳萃蜷縮在被子裡,難受的睡不著覺。武成晚從上鋪下來,陳萃屏住呼吸,以為他是起夜,沒料到他在自己床邊站定,又用手背測了一次自己的溫度。
他的呼吸很亂,武成晚察覺到他沒睡,他似乎是想開口說話,被武成晚食指抵住,意思是噤聲。
武成晚拉過他的手,在他掌心寫了一個『藥』字。
陳萃被他細瘦的指尖在手心連線,很癢,癢到好像生命線在深秋的夜裡狂舞。陳萃不禁抓住他的手,死命攥著。他默默由著陳萃捉,好一會兒,才又重新寫了一遍藥字。
他知道陳萃睡前沒吃藥,教室沒吃,宿舍也沒吃。陳萃從枕頭下摸出一包藥,他靜悄悄的往熱水壺蓋里倒水,晃啊搖,手指隔著外壁覺得不燙了,才餵到陳萃嘴邊。
陳萃幾時生病都沒有這種待遇,最不濟是陳鋼給他錢讓他自己去診所,別說熱水,陳鋼連一瓢冷水都沒給他打過。
武成晚餵他吃了藥一時半會兒也沒走,就坐在他床邊,他拉過武成晚的手有模有樣的寫字,寫:回去睡。
那麼涼的指頭,哪像從被窩裡伸出來的,分明是從冰窟里出來的。武成晚起身,陳萃以為他是聽勸了,剛鬆一口氣,不想他褪了外套,掀開被子,就這麼躺進來。
狹小的床有點兒容不下他。
他側躺著,胳膊橫在陳萃腹前,抓著陳萃的手寫字。
陳萃腦子在他躺下來那刻已經一團亂麻了,什麼字,一個也不認得。只知道他一躺被褥都是熱的,像睡在陽光曝曬的穀場,而陳萃則是一顆最不起眼的穀粒,太陽無法把他照勻,他痛癢難耐,他接觸地底的那一面始終陰沉。
記不得是誰先睡熟的,一夜無夢,陳萃在睡醒後伸了個懶腰,另外兩個室友已經準備出門了。他驚訝的看向床一側,什麼也沒有,好像武成晚才是那個夢。
洗漱回來的武成晚額發耷拉下來兩縷,潮潮的,撩著薄眼皮打量發懵的陳萃。陳萃不知所謂的看他,目光無遮無攔,膽子大了幾分。直到…武成晚的手背再次落在他額頭,他險些要縮回被子裡,因為武成晚問他:為什麼要那樣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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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陳萃的燒下了,他認為這是託了武成晚的福,又不知道怎麼道謝,每次一想說謝謝,就會想到那個夜晚,四肢交錯,依偎到近乎曖昧。這是他長這麼大記憶中從未有過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