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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半抱著他走過村頭,大半個村子都睡了,籠著一片月色。明月皎皎,清清冷冷的,但我快被朱丘生燙熟了。
我的「癮」在蠢蠢欲動。
路過家附近山坡上那棵歪脖子樹的時候,朱丘生的身子滑下去了一半兒,我彎腰把他撈起來,在低頭的一瞬間,腦里嗡地一聲。
朱丘生吊著眼睛在看我。
他的眼角變成薄薄的玫瑰色,極黑的眼珠蒙了層淺淺的水霧。朱丘生懵懂地看著我,他的美,他的勾,全都不自知地散了出來,像無人之地少不經事的野玫瑰花束。
他那一眼,把我心裡的弦給看壞了。
火從他露出的半截肌膚上躥了起來,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朱丘生已經被我壓在了樹幹上,我低頭叼住了他的唇。
來不及停下了,在我碰到他嘴唇的時候,我的身體都在戰慄,那種感覺是奇妙的,很新鮮又很熟悉,仿佛我與他生來就該唇齒相依。他的唇上有酒味兒、花椒味兒、孜然味兒,但基調是甜的,葡萄的甜味,雲朵的甜味,甚至是眼淚的甜味兒。
我強吻了朱丘生,在夏夜的風裡。那滋味太美妙了,以至於我來不及悔過。
他的牙齒緊關著,我最遠只能嘗到他的牙齦。他整個人,他的嘴角,他唇上的那道疤痕,都被我弄得水淋淋的。
我在賣力地糾纏他,他 卻僵得像塊沒有思想的石柱,怎麼也扭不折。他沒有任何回應,葡萄藤直挺挺地不願纏繞葡萄架子。
朱丘生眼睛撞進我視線里。
他的眼色深到讓人看不見眼白,就那麼冷冷地注視著我。我停了下來,愣愣地盯著他。
他淡漠地看著我。
朱丘生已經沒半分醉意,他靜靜地等我起身,然後一把推開了我,他與我擦身而過,沒有理會我暴露在空氣下已經濃郁到刺鼻的情愫。
十八歲零四個月,我解開了罪惡的一角,主動的,沒有受到蛇的蠱惑。從此無論是極樂還是污穢,我都要承受。
但我說過了,我真的來不及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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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紙,啪!
第27章 回吻
朱丘生從第二天開始躲我,早出晚歸的。我醒的時候灶台都冷了,桌上只剩下保溫盒裡的包子和粥,我躺下之後才能聽見人回來,不進屋,直接到平房下的小間裡去湊合。
持續四天,我實在被這種溫水煮青蛙的折磨勁兒煩透了,左右餡兒已經漏了,死也得讓我死個痛快。
我和朱丘生開始了「他逃他追」,結果我六點起他五點走,我去敲小間的門他裝不在,就算布了天羅地網,朱丘生每次也能從我手指縫溜走。
但機會總是有的,第六天我在平房上嗑瓜子,老遠看見歪脖子樹下有個細長的人影,一看,果然是朱丘生。
我迎著他走過去,他轉了過來,這次沒躲。傍晚殘餘的光影把他整個人包起來,光的中心是他叼著的菸蒂,明滅閃爍。也是那一次,我隱隱覺得,朱丘生的菸癮是因為我。
這次他腳底下躺了五具吹燈拔蠟的煙屍,滾在灰里。我朝他走過去,大著膽子叫了聲,哥。
朱丘生穿著廠里藍色的短袖工服,長身而立,將漫山遍野的橙色都壓了下去。他吐了口煙,說你還知道我是你哥?
我們應該緊挨著的,畢竟我們之間連層窗戶紙都沒有了,但他站在夕陽的光里,我身上是昏了的天色,這一道光影,像天塹一樣把我們深深分隔。朱丘生頭髮變成了金色,這讓他顯得神聖肅穆,他的長睫毛抖了抖,問我,什麼時候開始的。
初三,我說。
很久了,不可考了,至少是三年單相思。
朱丘生像個鐵面無私的判官,而我是個正在受訊的惡徒,除了老實交代我別無選擇。他的眼珠盯著我,在判斷我是該留待改造還是不得超生。
他問了我幾個問題,簡潔的,然後空氣靜了下來,審判長給我機會最後陳述。他大概沒有料到我會如此大膽,到了最後階段還不知悔改。我說哥,我對你,是真的。
我言辭激烈,我說不是同學之間的喜歡,不是兄弟之間的喜歡,甚至不是男女朋友之間的喜歡,是那種想親你抱你想睡你,想和你死後埋在一塊兒,然後到了陰曹地府,到了下輩子還想親你抱你睡你的喜歡。
他別想我認罪認罰了,也不能期待我回歸正常弟弟的角色,沒有正常的弟弟會對哥哥抱有這麼污穢的念頭。我把我的一切坦誠給他看,從皮肉到骨頭,我就是髒的、亂的、賤的,這些都改不了,死也改不了。
這是我與生俱來的惡。
時間和山風突然就停了,朱丘生的煙也抽到了盡頭。他挑著眼梢兒看了我一眼,臉隱在陰影里,他的目光神情都顯得晦暗不清。
他用力抽乾了最後一口,第六支菸蒂也落了下來。我聽見他說,盧子卯,我再給你一次後悔的機會。
最後一次悔過的機會。
審判長很慈悲,但被告是不知好歹的,他不要。
不後悔,我說,我怎麼樣都不會後悔,喜歡你不後悔,親你不後悔,今天和你說了也不後悔,就算你噁心我,把我一巴掌從這山推下去,把骨頭肉都摔爛被鳥吃了我都他媽的不後悔。
我說完了,我等著他發落。但前面突然刮起來一道風,回過神的時候,我被重重推在樹幹上,後背、嘴唇全都疼出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