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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解決的,我說。
蘇教授點點頭,繼續說,你考研吧,雖然比別人少複習了一段時間,但是你底子厚、紮實,考本校應該沒什麼問題,把英語好好學著,政治好好背著,專業課不愁的。
老師我……我有點說不下去,還是硬著頭皮告訴他了,我準備直接工作了。
直接工作?他驚訝地看著我。
對,回我家那邊。
蘇教授沉吟了一會兒,輕聲問我,家裡的事很嚴重?
嚴重倒是還好,主要是離不了人,我說,哎呀,您別這樣看著我嘛,大學文憑足夠吃飯了。
他多少知道我家裡的事,又問我,你哥知道嗎?
我咬了咬下唇,不知道,我說,但是我自己決定好了。
蘇教授沒再說什麼,過了很久,長長嘆了口氣,把茶杯上浮動的茶香氣都吹散了,他說,你不該只走到這裡的。
沒事,我笑著跟他,等以後有機會我再回來念。
我走的時候,他叫住了我,子卯,蘇教授說,這雖然不是什麼生死攸關的大問題,但也是個挺重要的人生選擇的,你再好好想想。
誒,我應道,我想好了。
之後我還是跑圖書館,不過複習內容變成了教資考試。才學了兩天就被回校的羅明抓了,拖到學校咖啡廳里。他點了點喝的,翹著二郎腿看我,一副長談的架勢。
幹嘛啊,我說,跟你那大法官前女友學的,審犯啊?
聽說你不往上念了,羅明說。
對,不往上念了,我抬眼看他,你不也不往上念了嗎?
我是去我爸建築公司,不用再往上了,你現在不念了將來幹嘛?
我考教資呢,回去當老師,造福咱倆母校。
得了吧你,羅明說,我說你真是想不開,放著大道不走,回咱那小破旮旯當老師,還真以為自己光輝燦爛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出事了,離不了人。
我借錢給你雇護工,當你從我這貸款了,等你上完學後還我就行,你樂意帶息你就帶息。他說。
滾滾滾,還來當我債主了,我說,我沒什麼大理想大追求,就想一家人踏踏實實過好日子,念不念那研究生的,將來掙不掙大錢都無所謂。
羅明看著自己的咖啡,好像陷入了沉思,下次開口的時候變了語調,深沉地說,你小子他媽是因為愛情吧。
我後背一涼,什麼?
羅明繼續端著他那杯,在熱氣後面打量我,目光好像把我的脊梁骨都穿透了,他慢慢說話,像在逐字斟酌用詞,你和朱丘生,他頓了頓,是吧?
我沒想到自己會突然被出櫃,第一反應自然是驚慌。很快我就鎮定下來,這是羅明,他是我最鐵的哥們。這樣想著,我心裡稍微放鬆了點,但又地伴著隱憂。
人總是厭惡變化的,尤其厭惡異類,不是嗎?
但我沒有瞞他的打算,我說,你怎麼知道的?
羅明並不意外,窗外的陽光照進來,在他頭頂上圍出圈光暈,像西方名畫裡的先知,他攤手,這有什麼難猜的,我又不瞎。還有你那童養媳弄得滿城風雨的,別人不知道,我還不能咂巴出味兒來?這都看不出來,我還配叫「情感大師」嗎?
原來這句話是真的。人有三樣事是無法隱瞞的,咳嗽、窮困和愛。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直直地盯著羅明。他看氣氛有點凝滯,乾笑了兩聲,說別拿那複雜的眼神看我哈,我告訴你,我可是具有開放意識的新時代公民,我還參加過性少數群體平權運動呢。
我朝他挑挑眉,往沙發背上一靠,不錯啊,我說,課餘生活很豐富啊。
羅明往前傾,目光灼灼地打量我,哎喲,一個你一個朱丘生,你們這群體都長這麼好看啊?
那不知道,我說,我沒見過別人,怎麼,我們長得好看你嫉妒啊?
不敢不敢,羅明說,我是高興,非常高興!
高興什麼?
羅明壞笑,你看啊,咱們國家本來就男多女少,允許帥哥們內部消化,就多點合適的伴侶終成眷屬,少點怨偶,你倆是為家庭和諧社會發展做貢獻了啊!
我笑著覷了他一眼,是為你的擇偶事業做貢獻吧!
哎呀,差不多差不多,羅明說,大環境好了我這小個體才能好嘛。不過你真是為了他?我可告訴你啊,留點腦子,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他頭抻著,讓我想到護崽子的兇巴巴老母雞。一棍子打死一大片啊,我回他,你不是男的?我不是男的?
我這不是怕你吃虧嗎?
我能吃什麼虧?
你還不吃虧啊,你都不要讀研了,你都要回去了,你都要給他照顧病號了。
我並不贊同他的話,那朱丘生還把我養大了呢,朱丘生還送小到大每天送我上學呢,他還給我攢學費,護著我不讓我受欺負呢,小叔也是我叔,什麼叫給他照顧病號啊……
他還給我做飯吃,我和跟你說,他做的紅燒豬蹄可好……
臭情侶打住吧!羅明說,我不是來聽你秀恩愛的!
那你來幹嘛?
媽的,羅明擺出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從小看到大的兒子就要出嫁了,你爸爸我真是非常不捨得啊……
滾犢子吧你,我罵他。
朱丘生要是欺負你你就告訴我,看我不捶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