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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強打著精神照顧我,給我夾體溫計,看我有沒有發燒。我看著他薄了又薄的脊背,突然覺得朱丘生就像把被生活磨鈍的刀。
他給我掖被子的時候,眼角垂著,我感受一種到了當初在重症監護室邊聞到的,陰鬱沉悶的死氣。朱丘生打了個哈欠,捏著我的手腕,說,瘦多了。
我沒事,我說,就是被風撲了下。
所幸他是不知道的,汽車廠離學校不近,流言沒有傳到那邊的道理。我心中稍感安慰,我說,我沒事,一會兒喝點板藍根就行,你先休息休息,一會兒還上班呢。
他「嗯」了一聲,上來躺在我旁邊,一會兒就睡了,胸膛均勻地起伏。我拉過他的手,覺得我是沒有什麼好怕的,只要朱丘生一直牽著我。
只要他一直牽著我,我就什麼都不怕。
第二天一早,校長找我談話。本來說是要停我職的,但後來又沒停,說讓我現在馬上去教育局一趟。
我滿心疑問地過去,打開指定的辦公室門,看見盧三白在裡頭。他臉色鐵青,一看見我就抄起菸灰缸要向我扔。
我不閃也不避,就直挺挺地立在那。盧三白最終還是住了手,「哐」地一聲把菸灰缸戳在桌子上。
他瞪著我,厲聲說,今天就給我斷了!馬上收拾東西去我那,班也別上了。我給你介紹幾個女生,抓緊時間定下來!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丟人顯眼的東西?噁心……
盧三白繼續說,馬上給我複習明年考研,我供你上!上完了好好在那邊呆著,不許回來!
我不。我說。
你不?你不什麼?別給我整那幅賤樣,到底是陳翠雪那賤人生的,脫不了她那些賤事!你有什麼毛病嗎,好好一個人讓男人玩?
他說話說得太急,一口氣沒上來,咳得厲害,衝撞的氣流像要粉碎他的肺葉子,他抬頭看著我,眼神複雜,又失望,又不解,又嫌惡。
我不會走的,也不會和他分手,更不會娶女孩子。我說。
不娶也得給我娶!我還以為那死小子有什麼好心,他媽的自己是個變態還要帶壞你!算盤打得倒響,吃你的睡你的讓你聽他話,還要連累你綁著你拉你一起跳火坑!盧三白狠狠一錘桌子,你還跟著犯賤!
他這一串不分青紅皂白的話招惹得我冒火,我梗著脖子,跟他叫板。
你不許罵他!我朝他吼,我來見你一面是給你面子,你自己怎麼對我的你自己清楚!你有什麼資格罵他?把我當個破包袱一樣扔了!要是沒有他,我早死在哪個犄角旮旯了!你他媽的配說他嗎?!
盧三白抓著桌角的手泛白,氣急了,嘴裡冒出半截氣音。菸灰缸被猛得擲了出去,一下子把我砸在了地上,疼得我眼前發暈,腦門上流下一串溫熱的液體。
液體順著我的臉滴到地下,雪白的地磚上落了一朵朵的紅花。他好像也嚇住了,過來想扶我,我忍著頭暈噁心,錯過去,先他一步站了起來。
腦袋很昏,像是有千斤重,吃力地頂在脖子上。眼珠子吸回生理的淚,我說不勞您費心,我這麼個噁心人的,就不在這兒噁心你了。
說完話,我一推門走了出去。門外的冷風把我的血凍住,凝在額頭上再也淌不下來。傷口鈍痛,但因為心口的酸脹,來不及去感受了。我支棱著腦袋,門前馬路上好多車,擋住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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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們,我扛著刀來了
虐虐期間小可愛們也可以去看小甜餅,周三會開始更隔壁沙雕文《本直男,綠箭殺手!》~
比心ʕ •ᴥ•ʔ
第41章 死於親吻
我找了個公廁洗好了傷,再血流成河,額上也不過是小指頭大小的缺口,掩飾好了是無人能看出的。
我和盧三白當然談崩了,過了一會兒我收到了學校那邊的信息,語氣委婉,大概意思是讓我停課。回家路上路過一個建築工地,忙忙碌碌的,我駐足多看了兩眼。
到家後朱丘生果然發現了我的傷,問我怎麼回事?
我說,書櫃倒了,不小心撞了一下。
他的拇指輕輕摩挲過我的傷口,按了創可貼上去,沒說什麼話。臨出門時回首看我,停了好久。
怎麼了?我問。
沒啥,他說完推開門走了。
我沒和朱丘生說停職的事,一個字也沒告訴他。在建築工地找了份工作,一天一百五,每次幹完活之後把手上的灰塵傷口細細地清一遍,也不知他有沒有發現。或許是因為體力工作疲累,我晚上累得打鼾,好幾次凌晨的時候把我自己打醒,看見朱丘生沒進屋,立在院裡抽菸。
他的菸癮尤其重了,足足抽了一個鐘頭,天色快亮的時候才掐滅了進來。我躺下合眼裝睡,感覺朱丘生的目光落在我臉上,變成如有實質的一片熱氣。焦油味兒裹挾著他上來,沒靠近,停在距我一人的位置。
我偷偷睜開眼,扒出一條小縫。他背對我,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嘆息。
工地的升降機出了故障,一個工友被當場摔成了一灘泥,在我們眼前。工地停工,我又做了些手機貼膜,代發垃圾小GG之類的活計,白天又幹活又躲城管忙到飛起,晚上卻頻繁夢見那個工友死前的樣子,嚇得在被子裡抖。我感覺到朱丘生醒了,但他的眼還合著,他沒過來抱我。
後來小叔住院複查,我們的主戰場又到了醫院。一次我過去,聽到朱丘生和小叔好像在爭吵什麼,語氣非常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