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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賢見他羞得半天不說話,一個勁地想笑,隨口問道:「這東西你也認識嗎?」
高明挖了他一眼,然後去看那爬藤植物。
「我只知道是一種地錦,具體什麼種我說不好。你不記得了嗎?咱們以前文科樓外面爬了滿牆都是五葉地錦,風一吹,像綠色的浪一樣。這東西和它很像啊。」
「你自己在文科樓里,你怎麼會看見?」
「笑話,你以為我課間都在哪兒?」
陳賢猶疑了一下,隨即搖著頭也笑了笑。
不能接話,如果接話,就是給了他說土味情話的機會。
這是什麼互相尬撩的比賽嗎?
高明看他已然深諳自己的套路,也噗嗤一聲笑了。
這陳賢學精了,不上套了?
他無奈地轉回頭,把食指按到爬牆虎卷鬚的吸盤上。
「握手。」他說,笑得像個清純的孩子。
陳賢愣愣地看著他,夕陽照在高明發尖和肩膀,微風吹過,藤條濾過光影斑駁,仿佛帶他們穿越回年少時那個林蔭大道。
輸了。
不心動挑戰,輸得一塌糊塗。
不要緊,也不是第一次輸了。
「高明,」陳賢搖著頭感嘆:「你對這個世界的熱愛比我濃重得多啊。」
輪椅上的人仰頭回來,剛剛那笑還掛在臉上。
「世界是很可愛的,才能造就這麼可愛的你。」高明看著他,語氣像在說一條真理一樣理所當然。
像每一次回眸一樣,堅定的態度,陽光的臉,深深印刻在記憶里。
第84章 天棓四 Eltanin
生活很快進入了一種新的日常模式。
高明摸熟了路,每天像打卡上班一樣自己去學校。這是他和陳賢約法三章才獲得的自由。不平等條約的內容是他不能再勉強自己,每隔兩個小時要向「老大」報告情況。
而每天高明走了,陳賢就留在家補覺,下午爬起來和同事開會,處理一下工作,準備晚餐。晚上等高明回來一起吃了飯,聊聊當天的見聞,到了時間照顧他睡下,再接著按國內時間工作到下班。
高明極其有幹勁,甚至已經和這邊的教授談好了將來的課題。
「今天回來前還在Reinhard教授辦公室和我老闆開了個視頻會,那個研究方向不錯,我老闆也同意讓我畢業的時候帶走一部分數據了。」他滔滔不絕地講給陳賢聽,被提醒了才能想起來扒一口飯。
「嗯,好呀。」陳賢應著,塞了一口菜,心想日式醬油炒出來的菜花果然還是有點奇怪。
「我今天還去看了一下他們的雙光子顯微鏡,還挺新的。」
「嗯,好呀。」
「回去得著手準備申請書了,好多事要做啊。」
「嗯。」陳賢看著他笑,打斷他道:「明天可以吧?」
「明天?」高明停住勺子,轉念去想陳賢在問什麼。
「明天星期四了,你不是答應我星期四騰出時間嗎?」
「噢,對噢。」高明想起陳賢剛到瑞士的時候就約他把周四時間空出來,也不說去做什麼,神秘兮兮的。他答:「我沒什麼安排,時間自由的。」
「那我中午去學校接你。」
「現在能說是要幹嘛了嗎?」
「你明天就知道了,肯定不是壞事。」
「什麼啊?不會是要帶我去看病吧!我這兩天身體好的很!」高明哀嚎。
陳賢笑道:「乖啦,別害怕,不是帶你去醫院。你工作上的事我幫不了什麼,其它的……你偶爾,給我一點表現空間。」
陳賢很遲疑,一直不敢和高明說清楚,是因為他不知道這事對高明會是好是壞。
陳賢夜裡很晚才上床,卻在日出前就睡不著了,側躺在床上看身邊已經徹底適應了時差的人。
這人睡得好沉,可能是白天累著了,夜裡提醒翻身的鬧鐘都沒鬧醒他。
高明導師說的很對,他是挺執著的,執著到甚至可以忽略他自己。
既然他執著地選了這條路,陳賢想多幫幫他,但總是苦於插不上手。
既然他執著地選了自己,陳賢想,那自己就回報他的堅定吧。
陳賢撐起上身,緩緩湊近他。
他細細看遍了高明露在被子外的部分,他去回想高明說過的話,去猜測高明想要什麼,去想自己能給他什麼。
越貼越近,他想吻他。
遲了這麼久才吻回來,他會接受嗎?
正想著,床上的人皺了皺眉,輕哼了兩下。快要醒來的時候,人總是最脆弱,最無防備,也最容易把不適表現出來。
陳賢收回了那些想法,習慣性地摸了摸高明的腿,果然在僵直著發抖,他在睡夢裡也會抽筋。
肯定很難受吧,陳賢想著,坐起身,小心撩開被子幫他又掰又揉,好久才讓它們又恢復癱軟。
太陽快要升起了,陳賢就保持著那個姿勢,坐在床上看他。
雖然很欣慰他如此勇敢,雖然心甘情願陪他前行,但還是看不得他這樣,他太辛苦了。
地平線的光從窗簾縫間投射進來,一道金色的亮線落在床上。陳賢眯了眯眼。
時間隔得太久,幾乎都要忘記高明被打倒在地一蹶不振之前的樣子。當他重新燃燒起來,那光實在是太刺眼了。
想給他更多的希望,回報他的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