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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不是以前了。他有點擔憂。
師妹把要用的小鼠連籠子一起搬了過來,看到高明僵硬彆扭地伏在那,連忙幫著他一起準備東西。
高明取出麻醉劑,不知怎的,拿著注射器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針管碰撞離心管壁,發出頻率很快的聲音。
這時馮績提著個小塑料筐走過他們身邊。
「師兄,寶刀未老啊。不是說不做實驗了嗎?」他看了一眼錢煜珩,指著她說:「是你纏著高明師兄是吧?」
高明維持著那個姿勢,放低手上的東西,說他:「你倒是悠閒?沒事幹也搬個椅子過來學。好不容易搭起來的實驗平台,以後還得靠你們,別一個個指望我教。」
「饒了我吧,我不要和小仙女一起做實驗。」
「師兄你看他!」錢煜珩說著打了馮績一下,被他扭著躲開了。
還是年輕啊,真有活力。高明搖搖頭。回過神來繼續操作,因為剛剛的打岔,手抖沒有那麼嚴重了,但下肢的痛還是很強烈。
別人大概理解不了這有多難吧。可能大家都以為癱瘓只是單純的動不了、沒有知覺。高明單手擰好離心管,憋氣忍過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疼。
K/X。
他看著針管里淡黃色的液體,突然發起了呆。
那尖銳的針頭上還殘留著微小的液滴。這是不是答案呢?是不是觸手可得的解藥?針尖離他裸露在白大褂外的左手腕那麼近,扎進去,液體推進去,這惱人的疼是不是就能消失了呢?
停下來吧,他已經忍了太久了,這讓他日夜不得安寧的苦難。
「求求你放過我吧……」
「師兄?師兄你怎麼了?高明師兄?」錢煜珩看他盯著注射器喃喃自語,連忙叫他,見他沒有反應,還晃了晃他的胳膊。
高明猛的回過神,深吸了一口氣。他看到師妹擔憂的臉,慌忙移開了視線,伸手去鼠籠裡面抓鼠。手有些抖,抓了幾次都被小鼠逃開了。
「你來打吧,一隻30單位。」他認了輸,作勢把注射器放下。
「啊?……」小師妹慌裡慌張地站了起來:「師兄……我……能不能我給你抓起來放籠頂上,你幫我打?」
「那麼怕?你以後怎麼做實驗啊?」高明故作輕鬆地說她。看著她拿出來一隻,高明伸手接過來。
小黑鼠穩穩地被他抓在手裡,不叫也不掙扎,只有鬍鬚在簌簌地動。他穩了穩右手,把麻醉針打進它肚子裡。
被放回籠子的小鼠沒多久就被麻暈了,趴在墊料上不怎麼動。高明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居然會覺得有點羨慕這小老鼠。
當年被命運擺弄完就應該當場斃命的。就不會有後面這些疼痛和傷心。他好想要無知無覺,不想要再受苦了,最好在睡夢裡死去。
不可以這麼想!
他定了定神,確定麻醉起效了,還是理智地給小鼠剃毛、消毒、開始做手術。腰腿沒法用力,他只能挺直脖子看著顯微鏡,以手肘為軸靠小臂和手腕操作。右手時而拿著剪刀,時而換成頂端像針頭一樣細的鑷子,時而又操作起牙科鑽。屏氣凝神,居然還是可以完成一系列精準操作。
「哇……師兄,你怎麼做到的?」錢煜珩看著同步的屏幕驚嘆道:「我每次都弄得好多血。」
「鑽的時候要在顯微鏡下面看仔細,不要鑽透,更不要戳破硬腦膜……」高明說著,用鑷子銜起一小截沾了螢光染料的細銅絲,夾在立體定向框架的可移動臂上,對齊坐標,微調好角度和速率,開始植入。等的功夫,又對著屏幕給師妹復盤起要注意的細節:出血要怎麼電灼、怎麼找鑽孔的位置、如果是無線元件要怎麼操作、哪一步一定要做完善才能確保後面哪一步不出問題……
「做多了你也就熟練了。」高明說著,開始調固定用的牙科水泥粉,他有些興奮,沒想到都這麼久沒做過了,還能如此順利。
探頭就位,高明用注射器吸了牙科水泥,仔細噴塗到手術區域,又取了一根棉簽塗塗點點輔助塑型。
「這是幹什麼?」師妹湊近了看。
「只是確保變硬之後不會有鋒利的邊緣,否則會扎到它,多痛。」
「哇,師兄考慮得好細。」
「實驗動物都是生命啊,就算是做預實驗也要認真對待。」
高明維持著那個彆扭的姿勢,等那一小堆牙科水泥凝固後,拆掉固定裝置,不厭其煩地修邊到光滑,像在雕琢一件藝術品。滿意之後,他取了縫合針,仔細縫合手術切口的皮膚,然後把小鼠從固定架上拿下來,交給師妹放回籠里。
「接下來就是給它們保暖,等它們醒來。」他說完,鬆了手肘,讓身體墜回了輪椅裡面。
「呃……」
卸了力,後背像觸電一樣突然劇痛,胳膊都抬不起來了。高明沒有一點防備,溢出一聲痛吟。雙腿也誇張地痙攣起來,把旁邊坐著的師妹嚇得站了起來。
錢煜珩看著她師兄額頭上幾乎瞬間滲出的冷汗,慌忙摘了手套扶了一下他的肩膀。「師兄,你沒事吧?你的腿……」
高明強忍住疼搖搖頭,一手在扶手上撐住身體,另一手轉動輪椅從顯微鏡前撤了出去。輪椅的手感怪怪的,不好操控。高明低頭看了下,原來是輪胎不知什麼時候扎了,氣早已漏光。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他示意師妹不要管他,剩下的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