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6頁
朱見深聽見那邊吱哇一頓亂喊,匆匆忙忙的爬起床,衣衫不整,站在門口遠遠的眺望,小聲對身邊人說:「真有點群魔亂舞。」
萬貞兒嗤的一笑,拿起衣服披在他肩上:「你好促狹。」
朱見深攏著衣服也不穿好,走過去問護送嘉靖前來的鬼差:「你們還有,有什麼事?」
韓都尉惆悵的看看左右:「時隔千年故地重遊,有些感慨。」
韓非出來繼續工作,主要是為了關注當前人間沒有法治會逐漸變成什麼樣子。看朱厚熜被祖宗毆打都索然無味,一點都不意外,走過去看了看秦始皇的兵馬俑,現在在陰間中先秦的衣冠風貌所剩不多,大部分鬼都隨波逐浪的更換衣冠稱呼。有些人可能覺得直裾與直裰相差不多,那人的眼神可能有問題。
這次接了這份差事,也是為了假公濟私,見一見朱元璋。朱元璋接近於法家,刨除掉幾次大案之外,他所制定的法律以及憑藉大誥可以狀告官員、乃至於家家戶戶持有大誥對百姓進行普法的項目,都是亘古未有,世所罕見。
那邊朱瞻基正在重新梳頭,連忙走出來,孫氏給他梳頭梳了一半,剛紮好高馬尾,還沒有盤成包包頭再戴上善翼冠。長髮及腰,跑起來活脫脫是個大松鼠:「他來了?他終於來了?」
今天休息,全都睡懶覺。
朱厚熜想起自己修煉多年的五雷法,當即把手指頭擰巴成一個靈官訣,中指高高豎起,另外四根手指盤踞在周圍。手掐訣口念咒,想要用五雷法把這個凶神惡煞的黑胖子打飛。
「無上玉清王,統天三十六,九天普化中,啊啊啊」
懂行的人何止他一個,朱高熾氣的肉都抖索:「把誰當鬼呢?朱祁鎮,你倒是好好揍他啊!」
朱祁鎮認認真真的掐著他的脖子:「我掐著呢,他怎麼還能開口說話?」
劉邦遠遠的看到靈官訣:「這小子還他媽學過羅馬的手勢呢?」
古羅馬就拿豎中指當做一種罵人的手勢。
劉邦生性務實,很少修煉這些後來人間流傳起來的手訣符咒口訣,他生前知道自己要死,直接放棄治療,死後更是閒的沒事時譏誚那些為了抵抗命運而努力嗑丹藥的皇帝——天命讓你當皇帝的時候不推辭,讓你死的時候不想死,你丫還想選啊。
朱厚熜被掐了一會脖子才發現,這和當年被人勒到喉嚨要斷掉,說不出話,四肢麻木,眼前發黑的感覺不一樣。他是整個帝鎮中,唯一一個有勒個半死但沒死又搶救回來的皇帝,在被卡脖子這件事上很有經驗。在驚恐中緩過來,開始奮力掙扎。
實力太差了根本掙扎不出來。
朱元璋靜靜看了一會子孫相殘,朱厚熜的體力近乎羸弱,奮力掙扎也沒能溜出來,朱祁鎮一邊打他一邊提防著朱棣會不會突然踹過來,而朱祐樘插不下手,已經去旁邊和張貞玲一起喜極而泣。忽然發現送朱厚熜過來的都尉一直在看著自己:「嗯?你認得我?」
「天下誰人不識君。」韓都尉走了過來:「若不打擾,有些事想要請教洪武皇帝。」
「請講。」
「你對法、術、勢運用自如,為什麼不壓制儒家,還抬高朱熹?」
有些人傳言他認了朱熹當祖宗,這是無稽之談,他皇陵碑上寫了『勤服農桑』,祖上都是農民。
朱元璋淡淡道:「你是法家?理學與法家有異曲同工之妙,我希望他們能自行約束道德,不要總犯死罪。」他也不是喜歡殺大臣,但是大臣們總喜歡犯法,犯死罪,法律寫的很清楚,他們非要犯法,朕有什麼辦法?朕也很生氣啊。
韓非不認同這一點,理學讓人自己約束自己的心,法家是讓皇帝約束軍政大權,這可是天差地別。而且他通過觀察發現,理學讓很多人變得很迂腐,沒有創造力和進取心,國家大事只有耕戰,理學士大夫只剩下一個耕,這還能好的了嗎?楊慎對此就深有體會。
朱元璋認為兩項疊加一下更好,可以互相幫襯,沒想到子孫後代沒出息,做皇帝約束不住大臣,真正按照理學嚴肅約束自己的臣子也入不了內閣。
韓非倒是沒有問極低的薪俸因何制定,宋朝的俸祿雖然高,卻是從皇帝到百官一起貪污,肯定是按照最低生活標準,衣食無憂就行。按照朱元璋定的俸祿,當官的在前後衙里種點菜,夫人在內宅養蠶養雞,足夠衣食無憂的。
問題是誰當了官還願意做這種事,人們當官的目的是什麼?
很多官員表示做人上人、酒色享樂才是不忘初心。
倆人很快就對——『制度再好也管不了皇帝偷懶』以及『身為皇帝怎麼可以偷懶,休息時就不覺得慚愧嗎』這兩件事達成共識。
談的倒是很投機,並約定了以後再聊。
朱厚照在旁邊痛心疾首,有三件事叫他難過:「你怎麼能沉迷煉丹不理民情!你怎麼能不打仗!你怎麼不帶個皇后來!」他顯然不能調戲漂亮的祖宗奶奶,但弟媳可以調戲一下呀!嘉靖這仨皇后哪一個都不來。雖然什麼都幹不了,逗個悶子也挺好的。我的天,我這是造了什麼孽,上天罰我這樣的不近女色。
朱厚熜被揍的死去活來,拼命掙扎之中,終於認出來旁邊身著淺褐色曳撒的黑胖子是誰了,是成祖!這一認出來,其他人也就都連貫的想起來了:「成祖救我!英宗你放開我!」英宗是他曾祖父,但他真有點瞧不起這個被人抓走的曾祖父。看歷史就覺得他很蠢。他也隱約想起來這個消瘦的中年人是誰,這不是我素未謀面的堂哥嗎!藩王無召不能進京見皇帝,他沒見過朱厚照生前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