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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酒樓二樓三樓的窗口都趴滿了,剛剛還擠下來兩個鬼,多虧是地府,不會摔死人。
扶蘇剛剛就看到劉肇鄧綏在二樓窗口看熱鬧呢,仰頭喊了一聲:「鄧獄尉,劉肇?」
樓上夫妻倆聽見聲音,互相看了看,以眼神示意讓對方去,鄧綏眨眨眼示意自己沒換衣服只穿著睡袍,睡袍鬆散,沒法出去見人。
劉肇舉起手,給她看自己手上和衣袖上的墨跡,臥室在遙遠的後面,剛剛在寫文章,聽外面忽然熱鬧起來,他是淡然不動,當過皇帝的人哪能把這些事放在眼裡,聽屋外有人喧譁就要起來看熱鬧那成什麼樣?但是衝進來想要占領高地看熱鬧的人推了他一下。然後就忙著指揮鬼卒吧這些衝進來的鬼都轟出去,樓上是獄尉的書房、淨室和茶室、藏書室,也存放了許多檔案,豈能讓這些人隨意進出。
誰也沒比誰好到哪兒去,就一起下樓吧。
仍然按照生前的習慣,藏書室和書房不是同一間屋子,拿著書在哪裡都能看,但藏書室中不能有茶水和燭火。
鄧綏趕緊抓起外套穿了起來,應該穿在外衣和小抹胸小褻褲之間的中衣和襯袍就省了,雖然領口看不到三層衣料……她拿起大手帕疊了疊,在脖子上一裹,兩邊交疊壓在衣領下。曲裾的衣袍很長,回袖過肘,下擺曳地,只有領口會露餡。
二人快步出了屋子,走下樓梯:「夫人,鎮長,祖宗,樓上請。」
又吩咐鬼卒:「你們盡忠職守做得很好,但這三位是我的祖先和親戚。」
皇帝們在鎮外要麼直呼其名,要麼叫輩分,反正不能讓芸芸眾生知道自己這群人的身份,要不然會很麻煩。
呂雉笑盈盈的看著她:「我打扮的艷麗些,他們就不認得我了。」
鄧綏解釋道:「鬼卒輪換,我這些*獄卒是新來的。當獄卒總比當鬼差輕鬆。夫人濃妝淡抹總相宜。」不夠今天這樣真是華麗,頭上戴了鑲嵌七顆寶珠的金冠,眉間點了硃砂痣,柳眉杏眼,穿一件杏黃底套染紅花的曲裾,年輕的面貌氣韻高傲又帶有一絲俏麗,佩劍與玉環。以前見呂后時她大多穿著黑衣服,不知道今日是怎麼了。她也不打聽。
五人一起上樓,憑欄而眺。
呂雉感慨道:「嵇康名不虛傳,真如傳聞中一般。旁邊壯一些的是曹植麼?」
禰衡和劉伶倒是好認,禰衡長得不算丑,奈何一臉的狂傲輕蔑,能在曹操門口罵街的人就該有這種氣質。劉伶也是一副酗酒導致消瘦虛弱的模樣。
劉肇和扶蘇同時說:「您看反了,健壯英武美貌的才是嵇康。」雖然他和曹植都酗酒,但不要懷疑一個好鐵匠的身體素質,拉風箱、掄打鐵的錘子很累——看起來挺累。
有人給禰衡搬來了鼓,他們就想聽聽,傳說中的擊鼓罵曹是什麼感覺,真的很好聽,很令人動容嗎?
禰衡辱罵(掰頭)自己討厭的人時從來沒有自己敲鼓伴奏的習慣,他敲鼓是為了自娛自樂,擊鼓罵曹是因為曹操為了侮辱他讓他去當鼓樂手,敲鼓只是為了吸引注意力,以便能罵個痛快。先罵了拿鼓過來的看客呆滯木訥好事,豈不知看熱鬧容易遭遇不測?難道赤壁之戰你也要看熱鬧?
轉臉又罵劉伶:「一個骷髏酒桶,人皮酒酒囊,受了一點殘羹剩飯甘願做賊家看門狗!你們也配說隱居高潔?文不能登門弔喪,武不能擂鼓鳴金,也配稱名士?」
他很喜歡罵人弔喪,之前拿這話罵荀彧。擂鼓鳴金的只是小兵。
嵇康不善於罵街,阮籍崇奉老莊之學,儘量謹慎避禍,也不善於還嘴。曹植的文采雖夠,但罵街是另一項技能。
旁邊的孔融善於懟人,他卻是禰衡的好朋友。
劉伶這會還沒喝酒,戰鬥力沒能全部發揮出來也沒脫衣服:「磚頭也有翻身日,石灰也有發熱時,你有什麼用。你和孔融臭味相投。坐上客長滿,樽中酒不空。高談闊論針砭時弊,連自己嘴都管不住還想管天下事,至多教人一句覆巢之下無完卵。」
管不住嘴指的是禰衡到劉表那兒剛開始挺好,後來繼續氣人。覆巢無完卵是孔融被殺時,他那兩個年幼的兒子說的,倆小孩根本不跑,淡定等死。
孔融文縐縐的表示:孔夫子門人,受人尊崇,不能與賊同流合污,不像荀彧,哼,效忠於曹操又有什麼下場?
禰衡:「文若可借面弔喪。」
劉伶當然不會捍衛荀彧的名聲,又不熟。
荀彧攢夠了舉薦三個人的名額,打算到街上逛一逛,把最近攢的薪俸花一花,買香料還有買書。拿自己家的秘方配齊了一套香料,又去書店買了幾本新書,正打算回家一邊薰香一邊讀書,何其快樂。走在路上就聽見自己被人提及了。巨尷尬!
有幾個小姑娘尖著嗓子說:「不許說荀令君!」
「你和他又不熟,憑什麼說他!」
「是曹賊混蛋!荀令君只是太老實了!」
「胡說八道,不是荀令君老實,是曹操為了篡位什麼都幹得出來!」
她們生前,全家都很喜歡荀彧,談吐風雅有遠見卓識,還香香的,去她們家做客,和她們的父兄聊天,能留香三日。
荀彧頭一次聽說自己太老實,就好像自己不是個謀士似得,說的他都臉紅了。
好氣又好笑,還有點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