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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和朱科對峙,出去就是一聲大喝:「咄!那不分尊卑的黃口孺子!」
「好一陣犬吠蟬鳴!」
「不知死的鬼,你這是死後的好日子過夠了,你想活啊!」
朱科反擊道:「我只知道禮樂教化,你們這樣的人,出口便是污穢,臭不可聞,也配腆著臉稱為翰林?休要玷辱這兩個字。」
「又是污穢,又是臭不可聞,阿彌陀佛,你這小糟老頭天天都在想什麼?你心裡就沒點孝悌忠信?」
「口口聲聲說著禮樂,膽敢到衙門面前聚眾鬧事,還有體統嗎?」
「這翰林院三個字,是閻君欽定的,你們有什麼不滿之處,去閻君殿前撒潑啊。」
朱科不僅不退,反而越戰越勇:「先叫你們知廉恥,再去拜見閻君也不忙,此事的根源就在閻君殿內。」整個地府的風氣和他堅持多年的三觀完全不同,他死後二十年間,一直在為此發聲,寫了許多批判風氣的文章,仿佛泥牛入海,只有寥寥數名志同道合的人。
「你們也敢提孝悌忠信?真是滿口仁義道德,滿肚子的男盜女娼。古聖先賢曾說,男女七歲不可同席,男子理應端方樸素,你們塗脂抹粉,男女混居,在一起臆造些敗壞風氣的故事,叫女人都不安分,你們和李贄有什麼區別?離經叛道!」
「所以你扯了一丈白布,給你們孔孟之道送終?」
「你這老頭連什麼是道都不知道,還敢說別人離經叛道?孔孟都親自說過,不要稱他們為聖人。」
朱科:「孔夫子謙遜而已,怹老人家肯謙遜,不是你們輕蔑聖賢之道的依據。你們寫花木蘭、紅拂女,為那些不安於室的婦人鼓譟吶喊,勾引的良家婦女去舞刀弄槍,一個個都成了悍婦,滿心壓服丈夫,挾持兒子,又不肯在家安心相夫教子,提著刀槍在外掙命,為了作錦穿羅不辭勞苦,以致中饋乏人,家不成家。」
吳瑜聽見這話都覺得不舒服,只是為了要用他,勉強忍耐一番。
「你這話不講理,婦人舞刀弄槍就要壓服丈夫了?莫非專諸敵不過娘子?謝安的地位低過夫人?河東獅依仗的是武力?王陽明立功仗節,九死不回,而獨嚴事夫人,唯諾恐後。是怕家中悍婦?人間的戚繼光對夫人俯首帖耳,怕的是什麼?不過是敬畏而已。」
王陽明早就知道翰林院這裡必然爆發出嚴重的衝突,出門散步時時常到附近走動。咦?我敬愛妻子的事他們都知道了?
圍觀群眾為他爆發出激烈的掌聲和叫好聲。
一家一個活法,那些怕老婆的男人,哪一個是真怕的?
我是!
另一個人說:「你一個承接祖產,不知小民辛苦的人,你以為百姓掙命為的是著錦穿羅?荒謬,能飽食無憂就是得了鬼神庇佑。婦人在地里耕種,在家中紡線織布,砍柴澆水,哪一樣不用操持呢?」
朱科冷笑:「婦人做這麼多活?男丁又在何處?男耕女織才是」
翰林庶士打斷他的話:「是個屁。男丁在邊關戰死了。服勞役被累死了。欠了賦稅被你們這種土豪劣紳擠兌著當了流民去了。你們這些儒生號稱讀書知禮,唯獨不知人事。整日高枕無憂,不知人間疾苦,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就是你們導致的。」
朱科大怒道:「老夫生性節儉,布衣蔬食,善待佃戶。你們所說的那些人,同樣是不遵禮教的忤逆之徒。為了幾個自稱儒生的人貪污受賄,就能否定古聖先賢的教誨?那些奸佞小人假冒儒生不假,歷代忠臣哪一個不是儒生?你們以偏概全!即便是洪武爺永樂爺的瓜蔓炒,也不是都牽連師生之間的關係,兩千年後的事,與先賢有甚麼關係?」
「先賢既然不負責,就不要拿他的話來管我們。」
「你覺得我玷辱孔孟之道?若不是學那玩意才能做官,你以為誰願意去學?就要玷辱,你待怎樣?你想殺我?」
朱科指著二人依次反駁道:「先賢雖逝,真理永存,程朱理學就是教人一心向好,匡正德行。人得對自己負責。不是我要殺你,正道容不得你。自古文以載道,以禮樂教化人心,朝廷讚美忠臣義士孝子烈女,旌表門楣,眾人紛紛效法。
永樂一朝,大肆提倡岳王,才有後來諸多武將死戰不退。你們現在寫的這些東西,有私利無大義,教人好勇鬥狠。奇珍異寶,俊男美女,唯獨沒有禮義。看了你們書的人,都覺得生活平淡無趣,都去相撲為戲!只有理學才能教人嚴以律己,嚴以待人。」
翰林庶士心說我們寫的主角雖然經常打架,但也是一腔正氣,不夠正氣的事交給隊友負責了,我們也有教化啊,我們把反派寫的可壞了,還挑食、酗酒,有些人看完之後真不挑食了。
他們使出殺手鐧:「孔孟荀三位都已經公然說過,程朱理學自成一派。連古聖先賢的書都不許讀,只許讀他朱熹註解的四書五經,呵呵。」
孔孟雖然有些不滿,但沒有和理學割席斷義,只是表示他們自成一派,但有很多思想源自儒家,同時他們對其中很多思想表示不滿。孔子希望學生能學會禮教和思考分析的能力。
圍觀他們爭論的人越聚越多,這雙方思想的爭端在地府中蔓延了一百多年,爆發的大大小小的衝突不勝枚舉,劉義慶都懶得記錄,也沒有幾次能列入史書中。思想極端對立時總會產生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