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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羲之試過,入室偷盜的通常會被巡視的鬼差當場按住,偶爾跑掉之後也很容易抓『王羲之昨天寫的賦』的氣息搜尋起來可比『劉老六家裡的三貫錢』容易的多,越是獨一無二,越容易找到。但那是他家裡的東西,像是這種自己貼在外面的東西被人揭走,也不知道算是偷了王羲之的東西,還是偷了太學的東西。
他問:「如果報官之後,從你家裡翻出來我被盜的字帖,是不是有點尷尬?」
李世民富裕撫著手道:「我有一箱,不知道你說的哪一張?」
王羲之:「……我給你們唐朝官員寫的書信,全都在你哪裡?」
李世民沉吟片刻:「也不盡然,不是給唐朝人寫的也在我那裡。」
不想搭理他了。
王羲之默默的喝酒,默默的盤點自己都丟了什麼,貼在牆上的帖子從來不留副本,也不怎麼在意……想了很久,看到盤子裡有一碟鵝肝,突然想起來,第一篇帖子反駁的是『喜歡聽鵝叫驢叫的人,不喜歡雅樂,說明為人不端正』。第二篇帖子詢問的『如何請莊子喝酒?』,第三篇帖子好像是問去哪兒能買鵝,第四篇帖子探討人間的事『為了一篇字帖行不法之事,有損自己的德行,值得嗎?』好笑的這篇帖子很快就被偷了。
他還有一貼想不起來了,和兒子不同,王獻之經常去貼帖子,由於字體太媚,常常有一群傻了吧唧的學子在下面附帖試圖約美女姐姐。
二人就一起去京兆府。抓賊這種事,當場按住的比較多,偷走之後知道自己被偷了什麼,也能找回來。如果是那種家財萬貫的人,被偷了一錠金子,三五年內沒被失主發現,就只有等到那偷盜的鬼魂去投胎時被複查時才能發現,也就追不回來了。
京兆尹是一位都尉,今日翹班去爬山了。
王維左手挽著難產而亡的妻子,右手挽著交情深厚的好友裴迪,以及好朋友的朋友京兆府尹,和父親弟弟們一起爬山去。他少年喪父,母親獨自撫養七個男孩,而他又是長子。
眾所周知,杜甫愛李白,李白愛孟浩然,孟浩然愛王維,王維愛裴迪。幸好他們各自都有一群詩迷。京兆尹雖然是隋朝人,卻很喜歡王維。喜歡就去結識,結識不了就去認識他好朋友、親兄弟,給他們埋單,早晚有一天會得到一首贈給自己的詩。
代理府尹位置的是狄仁傑,狄仁傑最近深感平和,地府沒有什麼難判的案子,這件事也派人去查即可,一點都用不上他當年的推理能力。「就丟了這幾樣東西?還能寫的更清楚嗎?加上具體的年份。」
王羲之早已不記得自己寫了什麼內容。被人能把他的信札上敘家常的話記清楚,對著《快雪時晴帖》強行解釋出秀美而勁挺,天然率真……等諸多內容。
恰好今日無事,狄仁傑置茶款待二人,先敬了唐太宗一杯,不便稱陛下,只婉轉的呼為秦王:「王右軍今日與秦王聯袂而來,我們深感幸甚。」
王羲之笑而不語,他等著東西從唐太宗的書房裡翻出來。看他怎麼解釋。
李世民快樂的點點頭,情不自禁的寫了首詩。詩很婉轉,頗有種美少女遇到偶像的心態。
狄仁傑胖乎乎又樂呵呵的說:「當年則天皇帝…皇后時常拿出宮內珍藏的字帖,讓文武群臣觀看學習,也曾借閱大臣家中的藏貼,看到裝裱不甚佳的,又讓工匠以宮錦玉軸重新裝裱,妥善保存。」
他這一點很厲害,坦然的當著李唐和武周雙方的忠臣,武媚娘那小心眼本該對他咬牙切齒,結果背地裡提起他時,還是很懷念。李世民看著他呢,也十分欣賞。
狄仁傑看現在的狀態很適合喝酒,就命人拿酒來喝,一邊喝一邊等,叫住搬酒進來的鬼差:「你把上衣脫了,讓二位貴客看看。」
鬼差臉上一陣爆紅,遲疑著脫了外衣,露出兩肩膀花繡。
左胳膊刺著「生不怕京兆尹」,右胳膊上刺著「死不怕閻羅王」,墨跡淋漓十二個大字。
李世民笑道:「壯士,當真不怕麼?」
鬼差笑道:「小人自幼是老實人,沒做過虧心事,自然不怕。」他也沒什麼膽量,只是長得兇惡,居住環境不太友善,乾脆利用自己的外貌,再加上最流行的刺青,到時候齜牙咧嘴的嚇唬人就完事兒了。都不用喊打喊殺。沒想到死後卻因為這兩膀花繡收人賞識,閻君也見過他,又被調到京兆府當鬼卒。
京兆府尹希望湊夠四個胳膊上有這種文身的善良壯漢,到時候袒露著手臂在門口一站,很好看!——眾人對他的審美觀不敢苟同,奈何他是主官,這愛好也並無違法之處。
狄仁傑又笑談道:「他這文身甚是風行,每月都能見幾個。但有一個人特立獨行,格外不同。」
「哦?有何不同?」
「那人生平摯愛白居易,渾身上下紋滿了白居易的詩句,和穿著一件黑衣服一樣。」
王羲之幾乎沒見過弄紋身的人,那時候有,但他的社交圈裡沒有這種人。聽了這話不由得愕然,伸手在空中寫字,模擬了一下:「《長恨歌》寫完之後,還有餘地麼?」
「只要寫的夠小,應該可以。」
這個問題很重要,二人都和狄仁傑約定,什麼時候這個人死下來時,一定要通知他們來讀詩。
狄仁傑的聰明才智料理當前這點微弱的工作量綽綽有餘,閒來無事時只能研究人間官員,研究完執政之後開始研究怪癖:「張籍愛杜甫成痴,我只怕愛王右軍的人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