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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盈一開始還在考慮自己要不要那筆紙記錄下二人的爭吵,諸子百家流傳後世的大部分著作都是問答,論語就全是孔子叨叨叨。要是寫下來可以稱之為《墨子新篇》或者《嬴子》……算了他們說話太快我跟不上,記住多少算多少吧。
墨子提倡的『尚同』是每一層次的人意見統一再上報,逐層統一,直到上到天子下到庶民的思想和目標都完全一致,沒有爭鬥和矛盾,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目標都是為了『兼愛相利』。
嬴政可以輕易舉出一百例子來證明他這是妄想,但他只舉了十個。
墨子:「……世界不好才需要我努力把他變好。」
嬴政又列舉了諸多皇帝,從胡亥到司馬炎,挑不好的說:「好皇帝罕見如寶珠,壞皇帝多如河蚌,你首先假定了天子英明,其次又假定大臣既不想專權又不想謀朝篡位。」
墨子沖他微微一笑:「我的計劃中從來沒有皇帝這個東西。」
對不起!我生前就沒聽說過皇帝這東西!也少有想要專權篡權的大臣。我以商周兩代賢明天子為標準來要求天子,跟我提皇帝幹什麼?如果你要說皇帝,就得說說郡縣制、分封制還有漢朝分封制的區別了。
可不一樣!周天子的分封制是把功臣分封為王,譬如說秦朝祖上是養馬的官員,養的特別好,膘肥體壯跑得快,因此得到封地,漢朝的分封制是分封自己家的孩子。前者比後者優越多了。
嬴政:……
無言以對。墨子的確沒見過皇帝。
如果一定要分封制,與其給我那些沒什麼用的兒子分封,還不如給王翦、蔚繚、蒙恬等人分封,不給李斯。呸,分封制本身蠢透了。
嬴政:「治國無法則亂,守法而弗變則悖,悖亂不可以持國。世易時移,變法宜矣。」
這段話出自《呂氏春秋》,國家沒有法律會亂,法律不能適時更改就會上下悖逆,國家動亂。情況隨著時間而改變,法也得變。
這次改成墨子無言以對了。沉吟了一會,還是找出了一些永恆不變的東西來反對他:節儉、尚賢以及數學、幾何、物理、力學。戰爭也不會變,永遠給百姓帶來災難,給權貴帶來機遇,非正義的戰爭貽誤農時,殺人越貨、殘害無辜,掠民為奴。
劉盈幾次試圖插話,忽然發現自己的立場很尷尬,這兩位中哪一位都不能反對,如果試圖打圓場的話,會被這兩位立場堅定意志頑強的人鄙視。好的我閉嘴我去玩木頭,我就是一塊木頭,物我兩忘。
兩人爭論了兩個時辰,劉盈又用細而窄小的木條拼接出漂亮的大窗板。
是什麼停止了這次爭論?
是始皇忽然想起來自己沒掛今日休假的牌子就出來了,還讓鬼差進去等,大概等了半日了。立刻結束這場爭論,回去繼續工作。聊的心滿意足!非常高興!雖然沒有得到勝利,但和聰明人說話還是很舒服的,畢竟墨翟是再和他探討和講道理,而不是那些噁心人的儒生一樣開口就是恐嚇。
回去的時候的確有一個鬼坐在地上發呆等著受審,四個鬼卒圍坐在持劍木偶身邊嘰嘰喳喳的探討,從外殼的縫隙中能清楚看到插銷機簧,他們只能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想把木偶機關碰活動。
……
扶蘇和劉盈回到帝鎮,只見蹴鞠的,賭錢的,下棋的,纏綿的,拜佛的,聊天的,健身的,一片和平。
皇帝們現在雖然可以搬出去住,每個月回來蓋章就行,但他們都不願意。這裡的房舍是自己辛辛苦苦的流汗蓋出來的,動了大工程,還有一點,皇帝們本身也是粘人的——必須要有一個哄自己開心的女人,也必須要有感覺很忠誠的臣子在旁守衛,還要有很好笑的小官陪著自己說笑,到了帝鎮缺乏這三種人,那麼熟悉的左鄰右舍不可或缺。
趙飛燕在和曹操聊天,聊得眉飛色舞,說起怒懟孔融和禰衡時,曹操大笑,等說道有個香香帥帥的郎君拎了兩包香料三本書都比別人好快,曹操又快哭了。
倆人找到劉徹時,他正和劉秀下棋,旁邊圍滿了其他皇后,在這裡沉默的觀戰。
扶蘇等了三天三夜,才等到棋局散了,拉住劉徹:「妙啊,來我請你喝酒。」
劉徹欣然願往,為了自己的口味,特意問:「是誰烹飪?」
扶蘇掃了一眼,見張春華現在正在圍著鎮子跑步,還沒到練劍部分,一個時辰內來不了:「我來。」
四個帶蓋的小砂缽,洗乾淨的米加水,臘腸切片,往裡扔蘑菇和大白菜葉子,還有豆腐和蘿蔔,蓋上蓋子就去上鍋蒸。
劉徹心不在焉的問:「你發明這道菜,是為了不刷鍋吧?」他有時候煮點麵條也用小而精緻的黑陶砂鍋,這樣可以直接把鍋端走,嗨呀,什麼叫鐘鳴鼎食?鼎是用來煮肉的,也可以陳列做食器,就是古代的端鍋上。
「哈哈,軍中喜歡這樣吃。肉和蔬菜或餅子一起燉出來。把餅貼在邊緣,就地取糧時如果是大米小米,就一鍋燉出來。」扶蘇把沙缽一個個的放在蒸隔上,很快就能吃了。
「我有一件事想向你請教。」
武帝微微有些愉快:「你說。」
「你去投胎那次,去了哪裡?」
「一個沒有名字的小村落,怎麼?」
扶蘇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等飯熟:「你看這鎮子裡有些人,蓋不起來房子,不會做飯,又無人照料六親不和,多可慘。你去投胎之後學會了如何過普通人的日子,屋裡屋外一把好手,他們要是也能去投胎一次,總不至於一直這麼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