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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不知道,劉弗陵從門卒升職成小隊長,又因為上級官員投胎去了他表現出眾,由小隊長升職成城門衛——在遇到攻城戰時,他負責守衛這座城門。他現在的位置等同於校尉,本來可以按照武將的路數一路往上升,或者平級橫調去其他工作,但他就是想在這裡看著城門,靜靜的考一個判官。他本可以坐在屋裡,清清靜靜的備考,但他喜歡熙熙攘攘的人,喜歡坐在城門口吃著糖背書。
劉弗陵生前在皇宮中,清淨寂寞的令人難耐,少年失去父母,除了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皇后之外沒有別的女人,他真的很喜歡坐在門洞邊上看著來來往往的鬼魂,看他們悲傷或快樂的模樣。武帝從來不問他的官職品級,以為他一直都是個淒悽慘慘的門卒。
劉徹最近到處亂逛,他掩飾的很好,好像是在逛每一個城裡的集市,實際上他是看遍了每一座城的四個門,最終非常確定一點——始皇的工作肯定不是看門!他不是門卒!啊哈!看我發現了什麼!閻君並沒有刻意打壓羞辱皇帝們,把所有願意工作的皇帝擱在城門口示眾,劉弗陵是單純的倒霉。
既然嬴政已經淌開一條路,我為什麼不摸著石頭過河?
呂雉的小心臟砰砰跳,表面上不動聲色:「我知道你不甘為困龍。閻君呢,將舉薦人才,選官授官的任務給了我夫君,你來找我果然機敏。」
我還沒和政哥商量好到底怎麼說呢!政哥還沒向閻君申請呢!
劉徹帶著點淡淡的驕傲,點了點頭。這番話非常可靠,始皇沒有跟著高祖謀反,他也是最先稱臣投靠閻君的人,將心比心,倘若他是閻君,他也要用這個從未展露不臣之心的人來管理其他人。
他靜靜的看著呂后,等著她開出條件來。
呂雉還沒想好條件,她在心裡羅列出各種現在可以說的話,又依次思考了自己需要的:第一,讓劉徹回去之後把嘴閉上。第二,永遠不泄露我們現在沒有舉薦人才的權力這件事。第三,讓劉徹與我們一黨但無法奪取政哥和我的權力。
在片刻之內她想不出符合這三項條件的話,就伸出修長白皙的柔夷,拍了拍劉徹的肩膀:「徹兒,你別害羞。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劉徹垂下眼睛,掩蓋自己的情緒,他不感動,只是有點尷尬。呂后所猜的不錯,他的確很擔心帝鎮中其他人——熱愛發表言論(嘴欠)的高祖,熱誠直爽(暴躁)的父親,還有欠抽的劉欣會對自己的發表各種令人噁心的評價。但是被她猜中了心思也很尷尬啊!
呂雉沒有多說什麼,穩穩噹噹的回家去了。疲憊而收穫頗豐的一行啊!太累了,簡直是心力交瘁。她現在只想吃點甜食,安慰一下自己飛快運轉的頭腦。
…
自從妻子搬到城裡來住,嬴判官就開始準點休息,再也不自覺加班了,夫妻團圓不是為了團圓,而是為了商量著如何搞事情。
他現在正在默默的收集資料。他那時候把關於蓼毐的所有資料都毀了,秦史不記,一星半點的文字記錄都沒有,所有人對此諱莫如深,只有參與戰鬥的人口口相傳,到了漢朝才被編撰入史記。現在說趙姬有不軌之事,根本沒有證據。
小婦人又來敲門:「東家,有一對老夫妻來找您。」
「不……請他們進來。」嬴政耐下心來,把這些資料劃拉到一起,都塞進一個麻袋裡,不經意的扔到帶擋板的幾排書架後面。或許這是自己新結識的人才呢,又或許是某些舊臣前來登門拜訪。
出去一看好像有些眼熟,又想不起來,大概只見過一次。
白鬍子老頭溫溫吞吞的對他拱手,慢慢的說:「多謝判官」
白頭髮老婦人笑的明快又很驕傲,福了福身不等丈夫把話說完:「我們夫妻倆定下了職位已經上任去了,回來述職時,聽聞是判官您在判詞中對我丈夫多有褒獎,閻君這才將他舉薦上去。我們夫妻倆感激不盡,特意前來道謝。別的不說,以後您家的香菇竹筍木耳黃花菜我們都包了!」
老頭無奈的笑著:「對。」
嬴政想起來了,這是劉徹的那個去投胎的皇后!成了一個窮太守的女兒,又嫁了一個鎮守窮鄉僻壤的太守。「恭喜恭喜,不知二位就任何職?」
老婦人笑道:「都說到山珍了,還能是那兒?」
白鬍子老頭笑眯眯的說:「是山神呢,是我生前任職的地方。」他有些悵然,紅了眼圈,隨即軟弱的哭了起來:「百姓們為我這老頭樹碑立廟,嗚嗚嗚嗚,我也沒做什麼嗚嗚嗚嗚」
老夫人熟練的遞手帕,熟練的撫摸他的後背安慰他,又對判官俏皮的眨眨眼,用口型說:「老東西天天都很感動,天天在山裡巡視,遇到老虎咬死百姓把他哭的死去活來的。」
嬴政微笑著點點頭,這對夫妻倒是很有趣。
老太守變成了老山神,性格比過去跟柔和了,現在他不用苦守孤城,也不用指揮百姓、發號施令。
呂雉回來時正看到丈夫探身往前看,一個老頭兒單膝跪地在地上緩緩爬動,把大筐里的東西一包一包的東西都擺好。
香菇是一顆顆串成串曬乾的、榛蘑和其他蘑菇也是一樣的串起來,竹筍的切開之後焯水曬乾的,木耳是一包,黃花菜則捋順之後一小把一小把的捆好了。
呂雉有點懵:「夫君,家裡來了客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