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3頁
太平公主早聽說過鬼神不可欺,就如實說:「有些舉動,但他威脅我在先。」
她只希望能左右自己的命運更能左右別人命運,這不是巧了麼,李隆基也是這麼想的。左右皇帝、主宰天下的人只能有一個。
薛紹凝視她:「陰間對你的傳聞紛紛揚揚,你想當皇帝麼?」人們對美麗又強勢的公主總是多加議論,說她豢養男寵,花天酒地,說她徇私舞弊弄權,也傳說她不需要經過皇帝的同意,可以直接和丞相商議政事。可以說除了賣官鬻爵之外什麼都幹了,她不拿官爵換錢,而是換權。
他覺得其中創作的成分有點大。
太平公主微微有些害羞,和丈夫說起自己的野心時,讓她感覺自己還是個羞澀的少女,竟有些難以啟齒:「沒有,我只想…讓自己安全一點…」換一個乖巧懂事的皇帝,哥哥的兒子裡,除了李隆基之外都很乖。
他令我不安,正如我令他不安。姚崇、宋璟、張說讓李旦把李成器等諸王全部削去兵權,還想讓我遷居蒲州(今山西永濟),這是何等危險的訊息。
薛紹沒在路上多問什麼,這些事總得關起門來細細說,握住她的柔夷:「勞駕跟我步行回家。」
太平公主沒挑剔什麼,看路上很乾淨,來來往往的鬼魂摩肩擦踵,有時候互相穿梭而過,真是見了鬼了,實在嚇人。她往薛紹身邊躲了躲:「這些……都是鬼?」這麼多鬼?
李承乾戳了戳旁邊的胖子:「那是哪個公主?」
另一個門卒搭話道:「那誰知道了,那麼多個公主。你們李唐都有四五十個公主了。當皇帝就是好啊,天天跟人生孩子玩。」
李建成鄙夷的看了一眼這幾個門卒。
又有一個門卒同為宗室,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袖口:「話別這麼說,嫁公主很費錢。當年唐太宗嫁女時不惜賞賜,嫁他的小妹妹們時得出一樣的錢,叫人心痛的很。唐高祖十八個公主,唐太宗二十四個女兒,唐中宗九個女兒,當今太上皇十一個女兒。哪一個不得百萬錢的嫁妝。歸根結底,皇帝有一個太子,再有一個備用的太子,就足夠了。」
這人一聽就是有生活經驗。
李建成&李承乾:有一個太子就夠了,要備用的幹什麼。
一聽說某人只有一個獨子,那太令人羨慕。
太平公主跟著薛紹去他家裡,地處偏僻清幽,和鄰家只有一牆之隔,乾乾淨淨的平民小宅院,種了竹子和芭蕉。按照禮法,兒女們不能別居,只能住在一起,奈何地府的宅院有規劃,都不大,只好分開居住。
二人坐在一起互訴別離之情,又覺得有些陌生侷促,一個人已經變了,另一個人卻留在歷史中沒有改變,這在所難免。「我老了。郎君還是很年輕。」
「你也沒老。」薛紹拿鏡子給她照,鏡中二人如並蒂花開。「我死後第三年,百般苦惱,向人詢問時,老神仙教我去做門卒。看人間生離死別,富貴權勢須臾間化烏有,領略世事無常。又有許多有仇的故人,在城門口相聚,扭打在一起。」
過去已經不必再提,以後也不可預料,如今能談及的只有眼下。
誰都沒有提起她的第二任丈夫武攸暨,包括武攸暨自己。聽說太平公主的死訊之後,他繼續不動如山的和鄰居下棋。
二人各有心結,在漫長的二婚中做到了相敬如賓——真如賓客一樣,不在一起睡。
薛紹沒有問她為什麼要和李隆基爭鬥,立功之後學學李勣老先生,做一個豁達而地位尊貴的隱士不好麼?那太難了。李勣近乎成仙,貞觀永徽兩朝,只有這一個人如此豁達。笑了笑,他笑的還是很好看,依然是清風霽月的貴公子:「以前我只會煮茶,現在還學會了烹飪。」
「什麼水?什麼米?」
「露水。粳米。」薛紹玩笑道:「公主若嫌不好吃,就再餓一會。人們都說死後吃些東西可以安神。」
太平公主哼了一聲:「你好大膽,敢讓我飢餓。偷得這片刻光陰還不好好相聚,等到天后獲知…」我們又會被強行分開。
「現在不會了。」
「在地府中是誰主政?泰山府君?」
「那是人間傳聞。閻君主政,不論是高祖太宗還是天后,現在都……沒法生殺予奪。」
她是個懂政治的人,立刻開始詢問閻君的執政風格,以及地府的政治體系,更重要的是天后手裡還有多少權力?祖宗們都在什麼地方?是按照道家的說法,升天成仙去了,還是按照民俗的說法,住在自己的陵寢之中?互相能見面麼?
在聽說帝鎮的事情之後,她有點悲涼卻又幸災樂禍的樂了:「好嚴格。」母親沒法忍受失去權力吧?她大概也沒法忍受我和薛紹重新在一起。忽然有點想笑。
「薛紹。」
「嗯?」
太平公主直接問:「我們再續前緣,再次結為夫妻,你意下如何?」她已經等了一刻鐘,還沒等到薛紹開口,只好自己主動出擊。或許有些著急,可是她已經等了很久。權力或許比思念薛紹更有趣,可是在失去權力又看到他的一瞬間,一切塵封的往事和少女情懷一起湧上心頭。
薛紹一怔,又笑了起來:「正是薛紹所願。願聽公主吩咐。」
還以為你要在我和武攸暨之中做一番選擇,嗯,是我多心了。
你和我養育兩兒兩女,至於武攸暨的四個子女都是他亡妻所生,只是記在你名下。(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