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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問他們的名姓,不過是曹爽的部將, 苻堅的從人,蜀國的縣令而已。不在同一個時代,死後志趣相同交了朋友,說起自己生前的事,有倆人覺得對方小題大做,另一個人想看熱鬧,故而前來查書看當時到底怎麼回事。部將和縣令的消息並不靈通,很多事情主將不說,他們就不知道,而主將經常為了穩定軍心激勵他們,不說全部的實話。
其中一個人坐在地上開始啜泣。
嬴政正好看完書,就走了。很久沒上街走動,今日到街上一看,地府的變化太大了。
發現多了不少禿子,滿街上幾十個光頭算是閃耀奪目,各自身佩念珠,買不起念珠的人就串一掛大山楂掛著,離遠一看這洗的乾乾淨淨的大山楂真像是奇怪的東西,做僧妝打扮。還有一些人,頭上戴了銅鍍金的頭冠,冒充王謝子弟。身上的衣服樣式也很奇怪,還有不把衣服好好穿著,故意系的很鬆散,拖拖拉拉的甩著袖子。
女人們打扮的倒是好看,上身穿一件緊緊的繡花半袖,胖胖瘦瘦的胳膊上都戴著臂鐲手鐲,披著長長的披錦。若用心觀察一下,就會發現滿大街的女人各不相同,再也不是秦漢時那種簡單端莊樸素的打扮,各種扭動的、誇張的髮型層出不窮。
頭髮多的女人做一個靈蛇髻高聳靈動,那些頭髮少的也要東施效顰,只能在腦袋上頂一小坨。還有一些人用胭脂在臉上畫了奇怪的東西,乍一看像是疤痕。
嬴政的注意力不在女人的頭髮和這些明顯是鍍金的首飾上,他看著不遠處一對年輕夫妻在鬧彆扭。這可不是年輕人,是拒不工作的王獻之,那美人不認得,大概是籍籍無名。
兩人的相貌都停留在被迫分離的那一刻,郗道茂是被迫離婚後沒有改嫁,抑鬱而終。王獻之是為了抗拒離婚把自己的腳給燒傷了,之後留下點殘疾,心疼,腳疼,腳和心不論哪一個開始疼,都會引發另一個的痛楚,他不好總和朋友說自己傷心難過,也不喜歡寫怨婦詩來傷感自己被拆散了,只好給每個朋友喋喋不休的說我腳疼啊腳疼。
臨死前對著道士懺悔時還說,這輩子沒有別的事不好,只有和姐姐離婚這一件事。終生只能鴻雁傳書,又收不到回信,見面也只能徒增傷感無計可施,皇帝司馬曜一直在和名門望族奪權,公主的婚事算是他開刀用的藉口。公主並不值錢,重要的是皇帝的態度。
到地府之後總算得以團圓,沒有強勢的皇帝壓迫,也沒有權利家世的拖累,重新在一起了,都得償所願。至於硬要插進來的新安公主,沒有了強勢皇帝和曾經當權的太后保護之後,她被拒之門外。王獻之囑咐公主:「你快去改嫁,不要留戀我。」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改嫁了。
本來夫妻倆十分恩愛,快活如少年時,可是今天逛街時突然產生矛盾。
郗道茂想買一套衣服,這套衣服沒什麼不好,街上時常能看到人穿,是上古之風的衣服。有多古風呢?炎帝黃帝那會的風格!露胳膊腿和肚子,真絲仿虎皮小抹胸,還有虎紋錦的半裙,店家倒是好意思穿著露出兩條毛腿走來走去,門口高掛幌子『堯舜衣』,吸引了很多人來看熱鬧。
沒有什麼能擋住勤勞又喜歡虎皮的人們,既然地府沒有大老虎,那就染出來、織出來。
王獻之對此感到崩潰,堅決阻撓:「姐姐,姐姐……三思啊。」
郗道茂說:「買回去收著玩呢?父親現在收了那麼多鵝的圖畫。」
王獻之還是覺得不好,萬一她接受了現在的風氣,穿了呢?就在門口僵持起來。
剛剛有一對氣質不凡的夫妻走了過來,看氣質很不錯。
王獻之攔住他:「請留步,這家店賣的古風服飾,你見過麼?是不是有些過於狂放?」
雖然禮教管不了名士,但也是有限的。名士可以吃了五石散之後去裸奔,名士的夫人不會這麼做啊!!
劉病已&許平君異口同聲:「咦,我覺得挺好啊。」
王獻之驚愕不已,看他們穿了漢代衣冠,男子高大英武,女人溫柔,穿的不僅傳統還很端方,看起來就是君子,還有點古板那種,這才拉住他們詢問。
郗道茂高興的抿著嘴笑。轉身就要進去買東西,可惜袖子還被王獻之抓著,又被拉住了。
王獻之驚得問:「看你夫妻頗為不凡,你會讓夫人穿?」
劉病已當然不攔著她穿,只要別穿出門,別穿著見人就行,別有情調。可這話他不能說:「我穿。夫人想看,我就穿給她看。年輕人,你可以像我一樣,為夫人代勞總是好事。」拍拍肩。
許平君幫腔道:「就是,夫君穿上可好看了,有上古賢人的風貌。」
王獻之陷入沉思中,不知道應不應當接受這種事,這可以算是下策,就比無計可施好一點點。
夫妻倆壞笑著挽著手走了。
嬴政從書店裡出來,沒看到有什麼好書,扶蘇和呂雉總能及時把質量好的新書送給他,還有城隍們鬼差傳書。上前拍拍他的肩:「你該出仕了。出仕之後好啊,夫人在家裡穿什麼衣服你都看不見,眼不見心不煩。」上次看見呂雉把嘴唇塗的嬌黃,看起來像身染重病一樣,女人為了美折騰來折騰去,反倒不知道什麼叫美。說她像吃橘子皮她還生氣,我這話還不夠婉轉嗎?
王獻之看到是閻君,就不好反駁,只是想到那一幕格外恐慌:「不不不,不必了,我寧願在家長相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