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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這些適應了安逸快樂生活的鬼魂再也不能為了謝靈運的鬍子大仇得報和舉杯暢飲。
在此之前,他們要喝更多。
……
李旦禪位整一年,先天年間。先天這年號沒讓人間有什麼與眾不同的修行,高手也沒突然變成先天高手。
這是換湯不換藥的禪位,李隆基的權利被限制的更多,太上皇似乎在太平公主和皇帝這雙方手中一起抽走權力。
太平公主打算搞一個政變,搞掉對自己有極強敵意,躍躍欲試想要推翻自己的李隆基。
李隆基帶著郭元振、王毛仲、高力士等親信功臣:「跟我殺。」
殺了左、右羽林大將軍,宰相岑羲、蕭至忠。。。
太平公主先是逃入佛寺躲避三日,最終李旦求情無效——他的堅定不如李隆基的堅定。
薛紹位於一個比較推薦給皇子和權貴的職務上——門卒。劉弗陵大力提倡這件事,在門口坐著看來來往往的鬼魂,看人間百態,也不設屏障和騎從,被人們看,這很有助於轉換心態。
薛紹本可以離開,但只有在這裡,母親才會因害羞而無法來跟他談論太平公主。城陽公主實在無法在大庭廣眾之下,在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中,泄露一星半點關於自己和兒子身份的訊息。
李承乾也是這麼想的。他依然自稱為隴西李氏,但給自己換了一個名字。眾所周知,弘農楊氏和隴西李氏、蘭陵蕭氏這些大姓中,都摻雜了數量眾多的附庸——只要是同姓就往裡擠。
太平公主鬱悶的被賜死,在到達地府之前,她惱怒且不安。還沒顧得上想起自己已經逝去的親人,還在想自己的死。被賜死和被殺沒有任何區別。
薛紹正在按習慣,每天看著來來往往的人,順便學習相術,遠遠的先看人的面相來分析,大部分人都會在進城時亟不可待的嘟囔自己的死因。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一個年輕的公主被鬼差帶到地府,落在地上。他猛地站了起來:「且慢。這是,是我的妻子。」
太平公主一怔,抬起頭來,認不出這是薛紹還是武攸暨。「你……」
薛紹抬手摘掉鬼差的面具,露出一張白皙,柔和的面龐,還有一雙明亮溫柔又無奈的大眼睛,他臉上有一點短短的鬍鬚,卻非常乾淨,也不顯老,只是增加了一點歲月的柔和寧靜:「你沒忘了我吧?」
他笑了起來。太平公主的樣貌還是他記憶中最後的樣子,唔,似乎還稍微年輕一兩歲,畢竟在馮小寶改名薛懷義,並強行塞入薛家族譜之後,夫妻二人都很氣惱。
太平公主呆立當場,看著他有些說不出話,忽然覺得一陣強烈的眩暈。
「我,我常常想起你。」薛紹的生死是她一生中如鴻溝般的分界線,在那之前,她很快樂,是最快樂最受寵的公主,父親千挑萬選找了個英俊又溫柔的夫婿,結婚時婚車太大,把坊門都拆了。在求情未果,薛紹死後,她才意識到生死存亡的危機,以及自己的地位——沒有地位,說話也沒有用。
薛紹又說:「我也是。你很累吧,跟我來。現在的房舍雖然很小,還記得我們曾經聊過,如果生在民間,成了貧賤夫妻,又會如何麼?你已經三天沒好好休息。」
太平公主沉默好一陣子,對年輕時自己的狀態,幼稚的心態沒有遺忘。
她忽然嘆了口氣:「我現在和以前不一樣。」現在我們不適合了。
當初都以為,只要不反對天后,就不會有危險。
第252章
消息最靈通的的人,在城隍和閻君之下, 是門子。
薛紹知道她現在大不一樣, 以前是個不問政治單純快樂的小公主, 無憂無慮的和丈夫在一起遊樂,賞玩歌舞風景, 夫妻倆在一起吟詩作賦。除此之外別無餘事。有花不完的錢和食邑,永遠不用為了地位而犯愁,那快樂的生活中沒有任何事能叫人擔憂——除了小寶寶生病。
後來則不同, 太平公主需要自保, 李武兩家都有嫡系子孫被武后殺掉, 太平公主也在酷吏構陷的範圍內,這樣的環境下, 誰都會變。
這不礙事, 不論她生前有什麼脾氣秉性, 在地府這個環境下, 不論單純與否,只能單純的活著。等過些年去投胎。在地府生存的時間變短了, 也變得更珍貴。她能來到這裡, 說明城隍不認為她應該立刻去下地獄, 畢竟誅殺二張、誅殺韋後其中她立下的功勳, 是她立身之本。
太平公主毫不遲疑的握住他的手, 跟著他離開城門口,她在寺廟中避難的三日沒有合眼,現在卻不覺疲憊:「你怎麼淪落至此?」我的駙馬都尉, 就算是死了,就算一開始沒有厚葬,等則天皇后去世後才改葬,那也不至於淪為門卒啊。以他的才華,即便落魄如庶民,也,也可以憑藉才華謀生。
薛紹笑而不答,只是凝望著她的臉,試圖分析出什麼。面相能看一個人的內心和性格,由內心決定命運,但他現在看不出來她的心:「現在踏踏實實的,不算很好,也沒有你想的那麼糟。」
太平公主不信這話,也只能默然哀嘆,她本來對生活很有激情,只是自盡前萬念俱灰:「殺姑母這在地府算是重罪麼?」算是十惡大罪麼?還是皇帝殺親人也會有特權?
薛紹沉吟剎那,想起自己考了許久才通過的判官文憑:「你想殺他在先麼?付諸行動了?」地府通常來說都鼓勵這種被害者反殺兇手的事,給地獄省地方,證據確鑿的直接無罪開釋,但如果只是捕風捉影,就先下手為強,那可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