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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這事。」商昀秀臉上有疲色,他穿上鞋坐過來,「科林怎麼說?」
「我說您昨晚忙一宿,白天才睡下,他說讓你好好休息,身體要緊,別的沒說什麼。」
「嗯。」商昀秀起身洗漱,折回來喝水吃飯,這才注意到桌上那份報紙。放下筷子拿過來看,細細把內容讀完,原模原樣把報紙折回去,沒說什麼,而是問:「二爺什麼時候走的?」
「天剛亮的時候,唐軼來喊的。」
「什麼事?」商昀秀一下想到了傅瀚林,難道傅家發現了不對勁?拿筷子的手一頓,徹底放下,「唐軼怎麼說?」
「不知道,不過您別擔心,只看表情,我覺得不像大事,而且傅少爺出來時也沒表現多著急,囑咐我一定要喊您吃晌午,下午沒事兒就好好休息。」
下午不太忙,商昀秀也沒休息,臨時決定去一趟蘭山墓園看望爹娘。
以往差不多一月看一次,並且獨來獨往,今天略有不同,他從科林那把洪錦文弄了出來。
認錯贖罪的日子到了。
洪錦文身子一直不算好,不知是兒子去世還是被科林折磨的原因,短短一個星期竟瘦脫了相,兩邊臉頰嚴重凹陷,老了十歲。
商昀秀記得洪錦文年輕時的模樣,當時就像現在這麼瘦小,是一夜發家才撐到發福。但終歸是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全都還回來了。
跟祥福過來的路上,洪錦文一直沉默,眼看商昀秀坐上副駕駛突然情緒激動,掙紮上前,手還沒伸出來就被隨行的保鏢壓制住。他動不了,於是破口大罵,「商昀秀,天殺的,我要殺了你!」
「閉嘴!」保鏢拿槍抵著他的太陽穴,不料洪錦文半分也不怕,做好死的準備了,愣是掙脫開保鏢在商昀秀下巴抓了一道淌血的口子。
槍上了膛,商昀秀微蹙眉頭,抬手制止保鏢的動作,慢條斯理拿帕子擦下巴溢出來的血,「你怕不是忘了,你還有個小兒子?」
「商昀秀!」洪錦文的拳頭捏得咔咔響,「我當初真應該連你一起弄死,活該我洪錦文走到今天!」
保鏢在他嘴裡滿滿塞了一團布,接著把才取下的黑色頭套重新套回他的腦袋上。
「省省力氣,這些話留著等下再說。」商昀秀丟了帕子,偏頭從後視鏡里看下巴上的傷口,卻意外捕捉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影,他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等到那人越來越近,商昀秀恍惚幾秒,「福祥,開車。」
車正朝著傅二爺的方向去,這是蘭山墓地的必經之路,避不開的。早上才離開的人怎麼又來了……
福祥也看到了,摸方向盤的手一頓,下意識往商昀秀這邊看一眼,「繼續開嗎?」
「嗯。」商昀秀搖上車窗,那抹黑色的人影划過去,不知是不是錯覺,商昀秀好像聽到了傅榮卿的聲音。
一路無話,夜幕將近,蘭山墓園亮了燈,守園人在給園裡邊的花草澆水,見到商昀秀來熱情地招呼他。
一行人順著樓梯上去,保鏢扯開洪錦文的頭套,半分不客氣地撕下嘴上的膠帶,接著和福祥相視一眼默契去山下等。
洪錦文受制一路,重獲光明後仍舊死性不改,對著商昀秀繼續破口,正罵著,忽然在墓碑上看見商時譽的名字,臉色瞬間發白,如同見了鬼,「商時譽?」
「怎麼,不認識了?」商昀秀擦著火柴,自顧點亮蠟燭,接著甩了兩下才把火柴熄滅,一縷白煙蜿蜒向上,「貴人多忘事。」
商昀秀折身過來,揪著洪錦文的後脖領,把人半推半就拽帶過來,接著毫不留情踹在他的膝蓋彎,撲通一聲,洪錦文直挺挺地跪在墓碑前。
他對著夫妻倆的黑白照片,以及那兩個偶爾會在夢裡出現的駭人名字。
「說吧,說你當時在想什麼,是不是覺得只要殺了我爹娘,你就可以永遠快活了?」商昀秀望著墓碑,溫柔而熱切,就好像那一塊冰冷的水泥板就是他活生生的爹娘,是有溫度有氣息的活物,他說:「可是怎麼辦啊,你快活一天我就痛苦一天,我爹娘從小疼我,要什麼給什麼,他們最捨不得我吃這種苦。」
「你,你,什麼意思?」洪錦文驚慌咽下口水,凹陷發白的臉頰不知是風吹的還是被這一座墓碑給嚇的,抑或是想起當年的事情良心不安,總之他說話在抖,跪在地上渾身都止不住地發抖,狼狽得可笑。
「月滿酒樓那場火,你以為把案子雪藏起來就能掩蓋自己的罪行?」商昀秀笑了一聲,跟著他一起跪在墓碑面前,「我為什麼要殺了洪齊柏,你當真以為是私人恩怨?」商昀秀搖頭,「我沒有這么小氣,私人恩怨還到不了要命的地步,是他當年收買警署的人為你壓下這樁殺人案,他是共犯,罪有應得。洪齊柏適合當兒子,做人還不夠格。」
商昀秀從袋子裡拿出一沓紙錢,因為風太大,第三根火柴才擦著火點燃紙錢,「算了,我沒有必要幫你回憶當年的錯,今天帶你來是和我爹娘磕頭認錯的。」
「做夢,我沒有錯!」洪錦文咬牙準備站起來。
商昀秀不知從哪裡拔出的匕首,面無表情插進他的小腿,之後迅速拔出,就著他的褲子把匕首擦乾淨,「我爹娘同意你站起來了嗎?」
「啊!!」洪錦文覺得商昀秀瘋了,瘋得徹徹底底,「商昀秀,冤有頭債有主,我知道你是怎麼看我的,你覺得我會有這種隻手遮天的能力?在殺了你爹娘以後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