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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榮卿哪裡知道什麼林小姐李小姐,調了個車頭,問是誰。
傅榮城:「林婉君,梅東苑的林家女兒,早年做海外生意破產銷了聲,房子都抵給銀行——」
傅榮卿看他哥一眼,「挑重點。」
「她是你未婚妻。」
傅榮卿這會兒正琢磨把商昀秀誆去哪個飯店好,聽到『未婚妻』三個字,倏地驚得手抖,一口氣沒呼出來,嗆得臉色都變了。
「你好好開車啊,不行就我來。」傅榮城默默抓緊安全帶。
傅榮卿直接熄了火,蹙眉問:「你說林什麼的,她是我什麼?」
「未婚妻啊。」
「放屁!」
傅榮城搖頭又點頭,說:「你大可去問爹有沒有這回事兒。林家破產後,二老雙雙去了,留林小姐一人在這世上,你可別沒良心啊...」
傅榮卿越聽越糊塗:「真事兒?」
「騙你我能撈著什麼好?」傅榮城不放心他開車,下車和他調換了位置,繫上安全帶,斯斯文文地說:「你別覺得委屈,林小姐是個好姑娘。」
傅榮卿狐疑:「她不會就是你見義勇為的那個玫瑰?」
「什麼玫瑰紫瑰,她叫林婉君。」
「哥,你不對勁。」
書呆子不圍著書轉,冷不丁關心別的事兒,肯定有問題。
「什麼不對勁?」傅榮城抬手扶眼鏡,清澈的眸子裡,那股正義之氣都快溢出來了,他追問:「榮卿,我快說說,我哪裡不對勁?」
多慮了……他哥確實只知道讀書。
傅榮卿擺擺手,「抓緊回家,我問問爹未婚妻是怎麼個事兒。」
十分鐘左右,轎車駛入三景園。
車窗外的倒影一閃而過。精雕的入戶石橋、門樓,庭院的參天綠林,磅礴的飛檐戧角和假山潺潺的水流。
傅瀚林就在前庭的花園逗鳥玩兒,聽到『未婚妻』,不緊不慢地道:「有啊,我沒和你說過嗎?」
傅榮卿:「……」
「你大哥都記得清楚,偏你一點都不知道?」傅瀚林扔了逗鳥的木棍子,吩咐人送茶來,他道:「你姥爺當年定的親,現在你們也都老大不小了,選個日子把婚結了正好。」
「我不同意。」傅榮卿不假思索,一口回絕了。
「不同意也得同意,」傅瀚林吹了兩口熱茶,「你娘已經找到林小姐了,說是過段時間接來咱家住下。」
傅榮卿:「住就住,你們就當多了個女兒。我反正不想結婚,不娶。」
傅瀚林就知道會這樣,幽幽地嘆道:「別嫌人家在祥樂匯當歌女,人有骨氣啊,不白拿別人分毫,你把她娶回家,沒感情就慢慢培養,兒女情長不就.....」
傅榮卿聽得耳根子疼,揉著眉心裝昏。實在矇混不過去了,半是認真半嚴肅道:「爹,兒女恐怕不能情長了,你兒我喝了兩年的洋墨水,對姑娘提不起勁兒。」
「提不起?那...」傅瀚林忽而一頓,咂摸出了別的味兒。
他先是皺眉,再是一言難盡地看著傅榮卿,實在替他臊得慌,壓低聲問:「渾小子,你該不會對那商昀秀起勁兒吧?」
難怪唐軼說在打商昀秀的主意了……
「挺好,明兒我就去試試,」傅榮卿看著不像開玩笑,手肘擱在石桌上,撐著下巴,認真地琢磨:「穿什麼去見他好?他喜歡長衫,要不我也去弄一件?」
傅瀚林眉頭緊皺頭,欲言又止。
「爹,我要是明天和他好上了,下午就能給他帶回家裡來。」傅榮卿瞄他爹一眼,慢條斯理地添油加醋,「商老闆年輕有為,腦子還好使,我要是把他哄來給您當兒媳,咱們傅家可就賺翻了!」
第4章 不像說謊
平陽城入夜,除開遍地花場的東興街,處處都熄了燈。
傅二爺今晚在芙蓉樓瀟灑,清客包場。房門一關,丟進來一個鼻青臉腫的車夫。
帽子摔掉了,汗津津的頭髮貼著頭皮,雙手反綁,半邊臉杵地,拖出一道棕紅的紋路。
所謂『車夫』,就是戲耍傅榮卿快半個月的傅家船員,嚴武。那艘貨船被查出假黃金的當晚,嚴武跑路了。這之後,貓捉老鼠的遊戲讓他玩得明明白白。
唐軼一腳結結實實踩在嚴武背上,鋒利的匕首倏地杵到臉前,驚得他瞪眼掙扎,連聲求饒。
「不是很會跑嗎?」唐軼用刀面拍了拍他的臉,問:「還跑不跑了?」
傅榮卿指尖繚繞的煙差不多結束了,掐滅後拋進菸灰缸里,目光落在火氣上頭的唐軼身上,說:「別把人嚇著了,我們請人來喝酒的,又不是土匪流氓,把刀收了吧。」
傅榮卿起身過來,在車夫面前蹲下,嘖了嘖,唏噓道:「怎麼把我的客人打成這樣了。」
車夫死死瞪著眼看傅榮卿,牙齒都要咬碎了。唐軼腳下用力:「瞪誰呢?」
傅榮卿則抬手示意唐軼把腳收了,從兜里摸出一塊白手帕,慢條斯理給嚴武擦臉上的污血。
動作輕柔,看著真像一個大好人。
傅榮卿責怪說:「你說你,這幾天怎麼見我就跑,不跑能遭這些罪嗎?」
「你們想怎麼樣!」嚴武牙齒掉了幾顆,說話漏風,吐字也不清。
「我想怎麼樣?」傅榮卿抿唇笑了一聲,丟了沾血的帕子,「船上那箱假黃金是誰放的?你不說,今天我就要你半條腿,你要說了,我給你一百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