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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攜著一塊細膩白布用來清理血跡,奈何不敢亂碰,幾次伸出手又回來,勸道:「商老闆,咱還是去醫院吧,您這傷哪能這樣不管……」
「這就是洪錦文想看到的…」商昀秀眸光一暗,面無波瀾道:「他想看我怎麼應對,最讓他滿意的法子或許是堅毅的自暴自棄,他希望看到我這股寧死不屈的倔勁兒,因為這樣的蠢人最好掌控。」
「你明明有辦法殺了洪錦文,卻還白白吃這些苦跟在他身邊…他早就該死了!」
福祥捏緊帕子,憤恨不已。那一鞭鞭抽下來,他沒親眼看見,聲音卻聽得明明白白,只有鞭子的響,不見商昀秀吭聲,他以為不會有什麼大傷,誰知進去扶人險些沒被嚇死,一屋子濃重的血腥,哪裡是家法,分明是想要人的命!
商昀秀搖首,「他死了,那幾個洋商還怎麼揪出來?」
福祥不吱聲,商昀秀儘量強迫自己扯出一抹笑,寬慰說:「放心,我沒事...」
他目光渙散,意識逐漸模糊,福祥不忍心,放下帕子要出去:「我去給二爺打電話。」
「等等……」商昀秀趴著沒動,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像隨時要斷氣,「我不想他知道,你別說。」
「商老闆...」福祥蹙眉不願。
商昀秀撐著身起來,「我的話你也不想聽了嗎?」他說得急了,咳嗽不止,蒼蒼的面頰粉紅一片,汗液順著鼻樑往下滑,福祥來扶,商昀秀將手抽走,「不願聽就不聽吧,你回大院,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
三景園
「二少爺,商老闆差人送來一張紙條。」
傭人止步在書房門口,傅榮卿心想秀秀忙完了,該去接人回楊林別墅。頭也沒抬,點頭示意她拿進來,聽見腳步聲近,傅榮卿抬手接紙條,放下鋼筆兩隻手展開。
『與洪出城談生意,三日,二爺勿念。』
傅榮卿意外,兩面看了看問:「什麼時候送來的?」
「剛剛。」
字跡確實是秀秀的,洪錦文之前也時常帶他出城談生意,勝算大,這倒不奇怪。只是這次怎麼沒提前和他說,走得這麼突然。
傅榮卿收好紙條,把桌上的資料放抽屜里,打算去一趟祥樂匯,起碼送一送秀秀。到的時候沒看見人,只有福祥在門口和經理說話,背著光黑漆漆的看不清表情。
傅榮卿從駕駛座探出頭,朝他招了招,「你們老闆呢?」
「商老闆出城了。」福祥小跑過來,低頭問:「傅少爺沒收到商老闆送去的紙條?」
「看到了,」傅榮卿問:「多久出發的,坐船還是什麼,地點呢?」
「半小時前就走了,洪老闆臨時說,商老闆還來不及親自告訴您。」福祥頓了頓,「汴城,坐船去的。」
傅榮卿沒說話,開車又回了三景園。睡一覺起來實在沒事做,差人喊在後邊住的那兩名男妓過來前廳,給點錢想叫他們走。
這個節骨眼,再留下就沒意思了。
另一名少年欣然答應,楠玉卻不願,跪下來磕頭,「爺,您別趕我出去,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
「不知道去哪?有的是去處,就算不想繼續回名樓,我給你的錢足夠你買個小院子,你自己再做個小買賣,日子不就過起來了?」
傅榮卿對他們原本就沒有感情,當初為了膈應秀秀稍微給了點假象,不想這就被惦記上了。
早該處理的,這段時間沒回三景園給耽誤了。
「爺,您讓我做什麼都行...」楠玉哭紅眼,小心翼翼問:「是您那位未婚妻的原因嗎?我會很乖,不惹她的煩,爺...」
是了!還有一個未婚妻...
這才是最棘手的人。傅榮卿擺手讓他們都出去,頭疼得直揉太陽穴。這下不僅聽見林婉君三個字會頭疼,未婚妻聽著也突突泛疼...
傅瀚林夫婦倆晌午從督軍府回來,在三景園門口看見這兩個少年帶著行李上車。白知秋好奇盯望,用肩膀杵了杵傅瀚林的肩,示意他看,「卿兒哪裡像你說的四處留情,你看,這不是都送走了?」
「你就護著他吧。」傅瀚林睨了一眼,「早該送出去的,留在園裡,婉君那丫頭該多委屈。」
「傅瀚林!」白知秋眉頭皺起,從他手裡搶回自己的包,沒一點好語氣,「我跟你說了多少遍,婉君那丫頭心思重得很,我一看一個準!你怎麼什麼事兒都拉著她一起說。委屈?她都主動住進來了還委屈?你怎麼不說商昀秀委屈?」她好好的心情莫名被毀了,氣急罵道:「你們男人,都是沒腦子的東西!」
「你說你怎麼跟炸藥似的,怎麼,林婉君是引線啊?一提你就炸!」園子裡還有不少家僕管事,傅瀚林慌得很,差不多要上手捂住白知秋的嘴,壓低聲提醒道:「你小聲點,家裡這麼些人,聽到你羞不羞!」
「我羞什麼?」白知秋拍開他的手,腳下邁的步子越來越快,鞋跟踩得地面脆響不斷,「傅瀚林,你能不能把我的話聽進去一點,都這種份上了,你非要拿一個林婉君夾在中間膈應,倒顯得我像一個壞透的人!」
「我....」
白知秋不想聽他說,打斷道:「你要真覺得對不起林家,咱們可以幫忙照顧林婉君,或者你想收個乾女兒我也同意,半點意見都沒有,這麼多條路給你選,為什麼非逼著卿兒娶她?」她突然頓住步子,回身把手上的包又丟給他,「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封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