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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春草是個活潑的性格,一旦熟悉一個地方後就會上躥下跳的,這次也不例外,一會兒跑到這邊的水渠,一回兒跑到那邊的水渠,顧衡都有些累了她還不見一點兒疲態。
顧衡看了眼還在排隊買棉花糖的沈清舟,對著春草道:「春草,我們去那邊的凳子上坐著等你爸爸好不好?」
「好呀,我……哎呀!」春草聽話的點頭,但是她剛站起來就被一顆小石頭絆了一下,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顧衡嚇了一跳,兩步並作一步的跑過去提著春草的腋下把她提起來,問道:「沒事吧?」
春草倒是沒有哭,她嘿嘿一笑道:「顧叔叔,我摔了一個大屁股墩兒!」乖的令人心疼。
顧衡一下子就自責起來,檢查著她有沒有摔壞,然而他還沒怎麼動,就看到春草的褲子上破了一個洞,好像是磕到了小石子,沒一會兒褲子上便染上了絲絲血色,春草的膝蓋磕破了。
「沒事吧?疼不疼?」顧衡頓時伸手去查看傷勢,沒想到他的手還沒碰到春草就被春草推開了。
春草的表情有些糾結,但更多的是害怕,她好像不想說什麼,卻又不得不說,磕巴了半天用著像是蚊子哼哼的聲音說:「顧叔叔……爸爸說不、不可以碰我的血。」
顧衡哪裡管這個,想都沒想道:「腿都磕破了,讓我看看傷口裡有沒有卡進小石頭,什麼能不能碰的,碰一下又不會怎麼樣,快點兒讓我看看有沒有事!」
顧衡有些急切,因為春草好像凝血功能不怎麼好,不算太大的傷口不停的往外冒著血,讓他有些緊張,生怕傷口有什麼東西扎的深了才會這樣。
可春草卻表現的非常抗拒,她根本不讓顧衡碰她,急的幾乎要哭出來,但也不說具體是因為什麼才不讓顧衡碰,氣的顧衡不顧她的掙扎一下子把春草抱了起來。
春草的臉色頓時就嚇白了,他推著顧衡艱難的道:「顧叔叔,我、我……我生病了……」
忽的,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從顧衡的心底升了起來,他看著春草一時間停止住了動作,僵僵的站在那裡,春草也順勢從顧衡懷裡出來,跑到了離他兩步遠的地方。
「春草……你……你生的是什麼病?」顧衡問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在打著顫,他祈禱著上天千萬不要是他心裡所想的那個結果,但好像上天根本沒聽到他的請求。
春草猶豫了一下,還是乖巧的說道:「爸爸說,這個病的名字叫HIV。」
顧衡的臉色頓時蒼白了起來,一時間為什麼沈清舟需要錢,為什麼春草總是穿著長袖長褲,要每天吃藥,還沒有去上幼兒園以及為什麼沈清舟家裡總是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有了答案。
HIV這個名字簡直如雷貫耳,他心裡不斷翻湧著愛滋的傳播途徑,春草是怎麼得這個病的呢?她還這麼,會是她媽媽帶給她的嗎?所以沈清舟……有嗎?那他自己……也會有嗎?
就在顧衡如遭雷擊的僵立在那裡的時候,沈清舟拿著棉花糖回來了,看到顧衡跟春草之間凝重的氣氛,他皺起了眉頭詢問道:「怎麼了?」
然而等他走近看到春草膝蓋上的傷口的時候,他好像一切都明白了,他看見顧衡抖著聲音向他確認道:「春草的病……是愛滋?」
「對。」沈清舟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而他這一點頭就好像是刺激到了顧衡似的,他不由自主的向後遠離了兩步,臉上也帶上了來不及掩藏的慌亂與害怕。
沈清舟見此嘲弄的一笑,把手裡的棉花糖塞進了春草的手裡,將她抱了起來,道:「放心吧,我沒有,春草平時也很注意,傳染不了你。」
但就算這樣,顧衡臉上的害怕也沒有減少一分,他好像消化不了這件事情似的,呆愣愣的站在那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直到沈清舟已經抱著春草轉身走了,顧衡才反應過來,追上去問道:「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
「顧少爺,」沈清舟冷冷的笑了,他說:「如果你知道我的女兒有這個病,你還會跟我簽下那份包養協議嗎?」
顧衡又說不出話來了,他自己也在想,如果當時他知道春草的情況,那麼他還會跟沈清舟繼續那份協議嗎?顧衡自己也不知道了,人總是會害怕的,他也不例外,他知道這個病的傳播原理是什麼,但是他不敢保證自己真的不會存在偏見。
他曾經看過一個視頻,一位愛滋病人走到了大街上,他的脖子上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我是愛滋病人,你可以擁抱我一下嗎?」一個下午,沒有一個人去擁抱他,直到晚上,他才迎來了第一位擁抱他的人,愛滋病人堅持了一天終於落淚了,他問抱他的人說:「為什麼要來擁抱我?」用抱他的人笑了笑說:「因為我也是。」
這個視頻給顧衡的印象很深刻,因為他當時想,如果是他的話他也不會去擁抱愛滋病人的,甚至覺得這是人之常情,沒人敢拿自己去開玩笑,即便科學證明擁抱並不會傳染愛滋。
可是把這個人換成春草呢?他會去擁抱嗎?顧衡也不知道了,他現在整個人都有些恍惚,跟他一起生活了這麼久的人居然有愛滋病?這簡直是一個天大的玩笑,也是他承受不起的玩笑。
顧衡遠遠的跟在沈清舟的後面,明明快要到夏天,他卻好似感受到了一陣冷冽的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