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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個姑娘看馮濟慈的眼神是有溫度,有信任的。
「可沒有高額撫恤金我也能活下去先生,我不傷心也不覺的疲累,我是想說,先生,你恨這個國家,對麼?」
馮濟慈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對她說:「說下去。」
桑尼亞認真思考,馮濟慈就安靜的看著。
小姑娘依舊穿著男裝,看樣子以後也準備像個男人一樣去活著,她很美麗,卻最不在意這一點。
她特有的那種我雖然渺小,卻肯筆直站立承擔一切禍事的堅韌感,才是最吸引人的。
她說:「其實您恨誰都沒關係的先生,我只是想告訴您,我很聰明先生,除了這些,我不是好人先生。」
馮濟慈驚訝極了,想笑又不好意思,就只能忍耐。
桑尼亞嘴角勾出笑意:「給您講講我的事情吧,如果您願意聽。」
「好~的,我有足夠的時間,你可以慢慢講。」
馮濟慈甚至離開客廳,給桑尼亞端來了炙草水。
就這樣,桑尼亞端著杯子開始講起自己家的故事。
「我出生在外城老軍營的住宅區,那裡環境很亂,建築亂七八糟全無規則。因為是太老的住宅,我們沒有污水道,街區裡的太太們為了貼補生活還養了很多家禽,這致使我們出門要踮著腳尖。
在我們那裡,女孩們也不敢穿漂亮的長裙,因為一路過去,裙擺會變成掃帚帶走很多雞屎。
可在這般貧困的地方,卻住著一群最虛榮的人。
您沒看過凌晨的良業區,那些去軍部的,去神殿上學的,他們家徒四壁卻衣冠楚楚甚至熏上等薰香。
而我的媽媽喜歡跟太太們開小茶會,就是那種一家帶一種點心,大家湊在一起一邊編織一邊回憶好日子的茶會。
所有的太太都做一種美夢,等老國王回來,再拖家帶口回到過去的生活,再搬回中心區去住……」
她停頓下來,認真的看著馮濟慈說:「我覺的老國王不會回來了,很抱歉這違背了您的推斷。」
馮濟慈笑笑:「沒關係。」
桑尼亞凝視遠方:「母親她們過的好日子,我一天都沒有過過,不,是過了一天的,在這裡,我要感謝您的庇護。」
馮濟慈搖頭:「不要想太多,你跟琳琳花不了我幾個子兒。」
「您不必隱瞞,我早就承擔家計,也是知道幾個子兒的事情的。說出來您不信,我真的壞,我們甚至攀爬圍牆,敢去偷伯爵老爺的雞蛋,還有一些農產品。」
馮濟慈詫異。
桑尼亞卻解脫般笑了起來:「不然怎麼辦?餓肚子麼?我父親對家庭最大的貢獻,就是把賺來的每一個尼爾都交給了母親,然後他就什麼都不管了。
對了,跟我父親一樣的軍人,他們也有聚集點,良業區口的酒館,他們常常扎堆去回憶過去,等老國王回來他們可以回歸榮耀,成為人上人。
而我母親精神脆弱,她常常不想活了,可每次父親把薪水交給她,她就要買十分好的衣料,要做體面的衣裙,再約上幾位太太去城裡走走,回來她就百病全消。」
馮濟慈忽然想笑,又忍住了。
「琳琳常常因為飢餓,或者鞋子小了破了這樣的小問題哭,而我母親就開始無休止的自我責備。
而我,就只能跟著那些男孩子們去到處轉悠,他們說不去赫拉密林,可我們七八歲就敢進去轉悠了,那裡有最好的蘑菇,對了,您吃過風乾肉麼?」
馮濟慈搖頭。
桑尼亞比劃著名說:「他們在冬天把肉切成條,放在上風的位置吹乾,那種肉能保存很久很久,我吃的最老的肉條能有二十歲。」
馮濟慈想起臘肉,覺著有時間可以嘗嘗風乾肉。
一直到他親眼目睹,才知道所謂鮭魚罐頭也是能入口的。
「後來,忍受不了貧窮很多人就離開了,而父親卻說他們不忠誠,早晚會有報應,其實我很羨慕。
我慢慢長大,跟著那些男孩子在赫利森林打獵,我們把獵物在城裡悄悄賣了貼補家計。
母親們開始清醒的認識到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就開始好好教養我們,希望靠著舊關係攀附一門好親事。
她們節衣縮食,從我們嘴裡摳食物貼補男孩子。
神殿的大階教育是昂貴的,哥哥們交際的禮服是昂貴的,他們甚至買了馬車,只有在玩累的時候才捨得回家住上一晚。
就這,母親還說他們吃了大苦。
我不懂母親所謂的大苦,並對此常有譏諷,直到……六年前吧,老軍營開始過的更加不堪,新的年輕人因為經驗不足開始死去。
而每次祭禮,我就會看到老國王的幾個孩子……」
馮濟慈猛的睜眼打量桑尼亞,
桑尼亞認真的對馮濟慈說:「跟您說我那時候的想法吧,每當我看他們穿的人模狗樣的在小神殿參加祭禮,我那時候就想吊死他們。」
馮濟慈劇烈的咳嗽起來。
桑尼亞過去拍他的背:「您別害怕。」
「咳咳咳……我,咳咳咳,我沒害怕!」
桑尼亞去客廳倒了熱水過來遞給他。
馮濟慈救命稻草一樣捂著杯子。
桑尼亞坐回座位繼續說:「不過,我現在知道他們跟我們一樣了,甚至我們可以保障基本的生活,能夠有機會接受教育,是他們放棄了本有的東西……所以我很壞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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