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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早失去了父母,原本奶奶還能照顧他,但奶奶在他車禍後的第二年去世了,村裡的人都說辛山竹晦氣。
辛山竹的懵懂某種程度也是一種保護,遲鈍地發現自己並不幸運,很多年才知道爺爺也怨過他,認為是他害死了奶奶。
這些話在臨終的床頭又像是懺悔,快死了的老頭面對這個不聰明的孫子多少還是憐愛的。
老頭子的積蓄全部存在存摺交給了辛山竹,實際上也沒多少錢,堪堪夠辛山竹的學費。辛曉徽打點好一切才走,當時並不知道辛山竹想外出打工。
爺爺在的時候辛山竹在家裡無聊偶爾也可以坐到老頭邊上說話。
他話多得要死,老頭抽菸都不安生,乾脆叫來晃悠的村狗,讓辛山竹和狗玩去。老頭背對著院子裡的小孩和狗抽菸,實際上也把辛山竹一周上學的煩惱聽進去了。
沒有朋友、小組作業、洗澡很冷等等。
辛山竹在意僅有的親人,但也明白柏君牧有心結,隱隱約約覺得還沒到徹底掰了的地步,不然以柏君牧的性格,或許會遠走高飛。
他問:「你很討厭你爸爸嗎?」
這個問題柏君牧很難回答,他想到梅歡說的話,搖頭,「我的討厭看起來會很幼稚。」
辛山竹:「也沒規定幾歲就不許幼稚了,那我擺塑料魚攤的時候還有高中生來玩呢。」
他笑著看向柏君牧,像是無條件地縱容:「柏哥的幼稚很可愛。」
車開不進家裡,只能停在外面。夕陽西下,辛山竹路過拐角的花店執意要買一籃水果,老闆認識柏君牧,咦了一聲:「君牧,感覺有段時間沒看見你了啊,沒跟你爸跑步去了?」
柏君牧剛點頭,老闆又看向辛山竹,「這你家親戚?」
柏君牧之前沒少帶什麼堂哥堂姐的小孩出來溜達,他家親戚很多,隔三差五換個小孩還導致辛山竹誤會了。
男人笑著搖頭,辛山竹走到另一邊看其他水果,這個季節山竹是時令水果,路邊的水果攤隨處可見,柏君牧看了一眼,「是我男朋友。」
老闆是個中年男人,也是柏家搬到這邊十多年的鄰居,他認真地看了一眼柏君牧又看了眼挑揀水果的辛山竹,「開玩笑呢?斜對角理髮店安妮的兒子就是同性戀,我看你也不像啊。」
柏君牧出了什麼事大家也都知道,惋惜的人很多,在這之前柏君牧也不怎麼和父母住一起,頂多一周回來吃一次飯。
他履歷光鮮,工作體面,長得也英俊,之前就老有人和梅歡打聽他有沒有對象。
知道沒有,但也知道這樣條件的小年輕要求都很高,但怎麼也沒和同性戀掛鉤。
攤上還擺著好幾種山竹,柏君牧指了指最貴的,「這個我要五斤。」
老闆點頭,那邊的辛山竹點了幾個水果,讓老闆娘給他打包,柏君牧說:「和這個一起算。」
他完全沒有出櫃的緊張,反而襯得老闆有種自己落伍的感覺,「好嘞。」
老闆壓低了聲音,「你爸知道了?」
柏立業就在另一條街開中醫館,這片都知道他是幾代單傳,當年兒子高考沒選中醫好多人說。他很愛面子,也沒少在外面說兒子還會繼承的,出事之後還是在提。
柏君牧點頭,他沒多說,付了錢後走到辛山竹身邊,拎起打包好的果籃:「走吧。」
辛山竹:「我還沒付錢。」
柏君牧:「我給了。」
辛山竹總覺得怪異,回頭看了一眼,老闆和老闆娘站在一起看他們,不知道在說什麼。
「你剛才和老闆說什麼了,他還在看我們,」辛山竹問柏君牧,夕陽灑在地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長長,身邊的人說:「我說你是我男朋友。」
辛山竹小聲問:「這可以說嗎?」
柏君牧:「這又不犯法,不可以說嗎?」
大概是辛曉徽打過預防針了,辛山竹難免想到一些不好的案例,壓低了聲音,「可是你會被人議論的。」
柏君牧完全無所謂:「我早就被人議論了。」
「高考填志願、出國讀書、回來上班沒多久又出車禍沒辦法上班。」
他提到過去口氣輕飄飄的,辛山竹的目光落在他拎著果籃的手,才看到他還買了一筐山竹,「你怎麼還買山竹了。」
男人聳肩:「到季節了,適合吃山竹。」
他眉眼含笑,拎著東西也走得很快,辛山竹強烈要求自己拿果籃,哦了一聲,故意把尾音拖得長長:「那晚上吃我。」
沒想到柏君牧乾脆點頭:「好啊。」
辛山竹:「好啊?」
他以為柏君牧沒聽懂:「我的意思是……」
柏君牧:「好啊。」
他推開家裡的院子,梅歡剛好在外面澆花,「來啦?」
辛山竹都沒來得及回味這兩個字,把手上的果籃遞給笑容滿面的女人:「阿姨,這個給你的。」
梅歡:「怎麼還帶東西,又不是第一次來了。」
辛山竹想了想還是說:「是柏哥付的錢,我會再轉給他的。」
柏君牧拎著一筐山竹,無奈地聳了聳肩,梅歡:「不用給他,他不差錢。」
辛山竹說得很大聲:「我會自己賺的!」
梅歡就沒見過長得這麼好看的男孩子,性格比親戚里同樣大的小孩還單純太多,容易讓不同年齡的人心生惻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