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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諸位若是還負隅頑抗,那也無妨,我只消將這間石室堵住,還省得給諸位收屍的功夫。你們說是也不是?」
隨著他話音一同落下的,是洞穴中易微和程徹同時拋出的一句:「放你娘的狗臭屁!」
方長庚的眼角顫抖了一些,那一直以來嚴絲合縫的面具似乎有了一道難以忽視的裂隙:「封門。」他冷冷命令道。
此時,在密林交映的山道之上,紛繁雜亂的馬蹄聲颯踏而至,引得山谷都隱隱震顫。行在最前的男子長髯闊面,身披重甲,驍勇絕倫,而他身後跟隨的騎兵亦是軟甲著身,銀盔覆面,聲勢震天。隊伍之中,有三人格外引人矚目,他們身著布衣,騎術拙劣,在一堆明盔銀甲的士兵之中極不和諧,而其中一位男子面色蒼白,眉目間隱隱有著病容,正是沈忘沈無憂。
「彭千戶,大恩不言謝。」沈忘伏在馬上,竭力控制住身形,對一馬當先的濟南衛千戶彭敢道。
彭敢聞言,濃眉一挑,連忙道:「沈縣令說得哪裡話,濟南府出了這般大事,濟南衛責無旁貸,更何況德王親自下令剿匪,我彭敢豈有二話!」
原來,柳七諸人隨方長庚前腳離了歷城縣衙,沈忘混沌腦海中的一個細節卻愈發清晰起來。汪師爺被抓捕歸案的當日,因為被程徹一腳踢得暈死過去,只得先行下獄,再行審理。是夜,一名衙役卻敲響了沈忘的房門,自稱是汪師爺的親信,汪師爺已經在獄中清醒,有要事要同沈忘私下相談。
「此刻?」沈忘眉頭輕蹙,略有躊躇。
「是,汪師爺讓小的告訴大人,若是今夜見不到大人,只怕……只怕師爺也活不到明日了。」
聞聽此言,沈忘難敢再做猶疑,當下吩咐這名衙役速速去傳柳七和程徹等人,自己先行前往大牢。然而,也正是這一轉念的疏忽,讓沈忘身中劇毒,差點兒再也清醒不過來。現在再想來,那原本面目模糊的衙役逐漸清晰,與記憶中某人的面容重合相疊,竟是分毫不差。
沈忘用力夾緊馬腹,強打精神,催馬疾行,身後的李時珍出言勸阻道:「無憂小友,你尚在病中,若是這般不顧惜身體,只怕人還沒救下,你自己便先交待在路上了!」
沈忘清雋的眉眼中滑過一抹凌厲之色:「若非我信錯了人,又豈會害得大家身陷險境,拿命償也不冤枉,駕!」
見此情景,李時珍哪還敢再勸,只得拼著老命緊跟在沈忘身後,心中暗自著惱:你拿命償不冤枉,老朽這師父當得著實冤枉,賠了個好徒弟不說,還得賠著老臉替你去德王府求援。這下倒好,老朽替你從閻王手裡搶回來的性命,你說不要就不要!豪氣得很吶!再管你,老朽就不姓李!
心中這般想著,嘴裡卻還是不住地喚著前面青衣落拓的背影:「無憂小友,你好歹等等老夫啊!駕!」
第111章 舜井燭影 (二十八)
就在沈忘、李時珍和紀春山, 在濟南衛千戶彭敢的帶領下拼命向著隱在山谷中的糧倉疾馳時,被堵在石室中的柳七、程徹、易微和霍子謙卻再陷入危機的泥淖之中。
「乾脆,我直接殺出去!」程徹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 連嘴唇也已經呈現出危險的鉛灰色。
柳七環顧四周, 緩緩搖了搖頭,低聲道:「程兄,這間石室易守難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你若是出去,便是羊入虎口,不僅無法救我們脫離險境,反而會讓我們喪失最有力的助益。再者說, 你看看身畔——」
柳七向逐漸上漲的水面指了指:「我們初進這間石室之時, 水面只及小腿處, 而現在已經逐漸漫到膝蓋了, 若是這般漲下去, 只怕過不了多久便會漫到胸口了。而石室中的屍體, 應該也是隨著水流的漲落被衝進來, 長年累月堆積而成。他們現在封住石室, 也許對我們有益而無害。」
霍子謙聞言,點頭道:「柳姑娘, 按照你的意思,這裡應該就是硯池的最深處了吧?」
「應該無錯。」
易微看著程徹身側環繞著的血水,皺了皺眉, 推著他上到屍堆的高處,方才問道:「柳姐姐, 我記得書中曾言,潮汐作濤,必符於月。可潮汐漲落是言之於海,硯池離海尚遠,怎麼會有潮汐呢?」
柳七沉吟片刻,道:「我聽師父提到過,藏地有一片西海,傳說是周穆王西征西王母的所在。所謂西海,其實就是一片巨大的湖泊,它便是隨著月漲月落而潮湧潮退的。現在想來,並非是湖泊沒有潮汐,而是因為湖泊相對於大海實在太小,我們自然無從感知。」
「是啊,你們還記得舜井上放置的那塊木牌嗎?聖井龍泉通海淵,這硯池之深,恐怕絕非我們可想像的了。」霍子謙也點頭附和道。
「水漲上來是死,出不去也是死,血流盡了還是死,我們就沒有辦法了嗎?」程徹狠狠錘了一下腳下的屍堆,急道:「你們能不能讓我死前在試一次!至少讓你們活著出去!」
「呸呸呸!」易微氣得直跺腳,「你除了死啊死的不會說別的了是吧!」
「我們只有等」,柳七打斷了易微和程徹兵戈又起的爭吵,將目光看向漆黑的洞口,又似乎是看向更遠的彼方,「他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