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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堂之中,寂靜一片,除了易微輕淺的鼾聲之外,便是刀子切割皮肉發出的令人頭皮微微發麻的刺啦聲。突然,柳七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向門口看去,幾乎在同一時間,本來還有一絲縫隙的房門被猛地關上,門外響起了鎖鑰相扣的聲音。
不好,有人將她們關起來了!
第58章 捧頭判官 (十九)
對危險的自然感知讓柳七幾乎是在瞬間就做出了判斷, 她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向著房門撞去!
「砰」地一聲,柳七隻覺渾身巨震,從肩膀到胯部無不酸痛難忍, 饒是如此, 房門卻是紋絲不動,可見房門並不僅僅是上了鎖,只怕為了防止她們逃脫還採取了其他的措施。柳七捂住自己的胳膊,開始四下環顧尋找出路。
被柳七撞門發出的聲響吵嚷,易微揉著眼睛從案桌下鑽了出來, 迷迷糊糊道:「柳姐姐,打雷了嗎?」
可在看到柳七蒼白如紙的臉色和緊捂著胳膊的動作時,易微的睡意便徹底醒了,她一骨碌從案桌下滾了出來, 三步兩步跑到柳七身邊, 扶住了她:「柳姐姐, 你摔跤了?」
柳七站直了身子, 道:「寒江, 我們被人鎖在屋裡了。」她鼻翼輕輕翕動, 臉色愈發冷凝如冰, 「只怕, 兇手想將我們燒死在此處。」
空氣里不知何時瀰漫起一股嗆人的煙味,如同毒瘴般的濃煙從門縫和窗縫中鑽了進來, 幾乎在轉瞬間就把房間擠滿。易微心慌意亂之下,不免呼吸愈發急促,被嗆得連連咳嗽。
柳七目光如電, 一眼便掃到了靈堂一側的天窗,此時滾滾煙塵正從天窗中蜂擁而出, 預示著僅存的生的希望。那天窗並不大,但女子身量嬌小,鑽出去應該是沒有太大難度。可是……柳七心中暗自測算著天窗的高度,只怕她們二人之中,只有一人能夠逃脫了。
再無猶疑,她衝到天窗之下,雙膝微屈,向易微道:「寒江,踩著我上去。」她的聲音異常平靜,連一絲波動也無。
易微此時已經被熏得眼睛通紅,但還是當下搖頭道:「不行,我上去了,你怎麼辦!」
柳七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再次命令道:「你先上去,我自有辦法,你留在這兒反而掣肘。」
易微盯著柳七的臉,妄想從中尋到丁點兒抗旨不尊的依據,然而那張臉依舊是同往常一樣,崑山片玉般的美貌之下,藏著令人心折的冷靜與氣韻,讓人不自覺地追隨她而行。
「柳姐姐,你不騙我!?」
「我又何曾騙過你?」
牆角已經漫進了捲曲的火舌,片刻都不容有誤,易微助跑幾步,飛身踏上柳七的肩膀。在易微的足尖踩在肩膀的瞬間,柳七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愣是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那邊肩膀在剛剛撞擊房門時就已受傷,此時再被易微一踩,更是鑽心地疼。
柳七拼盡全力,順著易微一踏之力,向上頂去,易微身手矯健,瞬時便躍上了天窗。易微一手鉤住窗框,一手伸向柳七,大喊道:「柳姐姐,抓住我的手!」
柳七抬頭望著她,毫不猶豫地搖頭道:「你先走,我馬上就來。」
火勢是從屋外漫進來的,用不了多時這唯一的逃生通路也將被烈火焚燒殆盡,易微還想反駁,卻被身下的火舌一撲,嗆得再也說不出話來,透過朦朧的淚眼,她只見柳七又沖入火場之中,被濃煙徹底掩藏了身形。
「柳姐姐!」易微慘叫一聲,從天窗上向外翻倒過去。
意料之中的劇痛並沒有出現,易微摔進了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之中。她使勁揉了一下被熏花的眼睛,抬頭望去,竟是程徹焦急擔憂的臉。
「微兒姑娘,你有沒有受傷,阿姊呢!」程徹急得也顧不得男女大妨,抱著易微在地上站穩。
易微的眼淚無法抑制地向外淌著,她的小臉兒都被火舌燻黑了,此時被眼淚一衝,更是青一道白一道,狼狽得一塌糊塗:「柳姐姐騙人!她還在里面沒出來!」
程徹虎目圓睜,還沒來得及反應,他身後便有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猛地沖了出去。
而在火舌肆虐的房間之中,柳七依然執拗地堅守著。在看到唯一的逃生通道就是一扇天窗之時,柳七就做好了無法逃脫的打算。然而,就算是死,她也要拼著最後一口氣解開那道謎題。
她迅速地將掛在房間四角的白幔扯下,用供奉著白菊的瓷瓶中的水潑灑在幔帳之上,將自己和施硯之的屍身一股腦地罩住。揚湯止沸,能挨得一時便是一時吧!
房間里越來越熱,木製結構的建築在火焰的吞吐之下,發出令人膽寒的噼啪聲,柳七感到裸露在外的皮膚灼燙難忍,眼睛也愈發看不真切了。
切割的刀具顫抖個不停,柳七終於從絳紫色的胃中取中了一樣白色的物件。她眸光一現,一抹釋然的笑意浮上嘴角:「他猜得沒錯……」
煙塵已經徹底將她吞沒,她再也無力支撐,摔倒在地,可手中還緊緊攥著那白色的物件。她的臉貼著已經燒得發燙的地面,嘴一張一合,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調整著呼吸,像一隻擱淺的魚。
再支撐一刻,再多支撐一刻!
突然,房間的門被猛地撞開了,兩個人影沖了進來。與他們一同湧入房間,是春日裡追風逐浪的晚霞,那玫瑰色的晚霞幕天席地而來,浩浩湯湯,襯著那橙紅色的火焰,美得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