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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謙!房中的鬼影呢!」蔡年時哆嗦著問道。
「什麼……鬼影?」霍子謙看上去比蔡年時還要不知所措,他一邊扯下屏風上搭著的衣服遮住自己光溜溜的身子,一邊搖搖晃晃地探手去抓斜靠在浴盆旁的拐杖。
程徹這才緩過神,收劍回身,將拐杖遞給霍子謙,霍子謙卻是不敢接,臉上帶著幾分驚恐敬畏之色地看著程徹,兩人大眼瞪小眼,石化了一般。
想來也是,人家這邊兒正舒舒服服泡著澡,那邊兒就破門而入一位凶神惡煞的武林高手,一劍差點兒要了自己的性命,這換成誰也難以接受。
好在,霍子謙本身性格平和寬忍,緩了片刻,便在蔡年時的攙扶下,接過了程徹的拐杖,晃晃悠悠地從浴盆中爬了出來。
被這麼多人盯著青蓮出水,饒是霍子謙也已經是面紅耳赤。還好柳七是女扮男裝,身為仵作又見慣了別人赤條條無牽掛,是以面上並沒有什麼多余的表情,否則霍子謙怕是也沒臉見人了。
沈忘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望向此刻已經空無一物的影壁牆,自己的身影便清晰地出現在影壁牆之上。
「那捧頭判官,剛剛就是立於此處。」沈忘斷言道,他看向霍子謙,儘量聲音平和地問道:「霍兄,你剛才在房中,是否有聽到什麼怪異的聲響?」
霍子謙此時已經從蔡年時結結巴巴的講述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經過,臉色青白一片:「我什麼都沒有聽到啊……只聽到一聲得罪了,然後我的房門就被踹飛了……」
程徹臉上一紅,下意識地往柳七的身後躲了躲。
沈忘點點頭,繞到屏風之後,微微眯起眼睛:「也沒看到什麼?」
「沒有,我當時正在梳洗,腳也抽痛得厲害,壓根沒有多加注意。」霍子謙垂頭喪氣道。
「那……氣味呢?你是否聞到什麼特殊的味道?」柳七問道。
霍子謙苦思冥想了片刻,搖頭道:「也沒有。」
就在問詢的過程中,從睡夢中驚醒的掌柜的也急急忙忙趕上樓來,看著碎了一地的房門嚇得話都說不出來。春闈之前,登雲客棧中居住的除了客棧本身的工作人員外,幾乎皆是參加春闈的考生,這一番驚天動地的鬧騰,幾乎把所有人都聚攏到了霍子謙的房門口。
沈忘環顧四周,看著眾人或驚恐、或詫異、或慶幸、或不屑的神情,突然問到:「我們之中,似乎少了一個人。」
* * *
朗月當空,照亮了孤身行在長街上的人影。那人的身形極為瘦長,若是不注意看,倒像是一束被丟棄在黑暗中的幽影。
再回到客棧之時已是深夜,院門緊緊閉合,門栓已經合攏,再想從正門進入已然是奢望了。不過,他也並不想大搖大擺的走進客棧,是以,他摸索著院牆,向緊鄰著客棧的一條偏僻的胡同走去。
他將自己的腳步放得很輕,春闈在即,他可不想招惹巡邏的更夫,因此他比預計得時間到的晚了些。在胡同的深處,在房檐陰影的遮蔽下,他蹲下身,沿著牆圍尋找著,手指在濕滑冰涼的青苔上划過,在一個略有些乾澀的縫隙處用力一推。一塊磚石無聲地被推了開去,露出一段狹小的空隙。
他熟門熟路地又依次搬走了數塊鬆動的磚石,一個狗洞大小的區域被清理了出來。他深吸一口氣,鑽了進去。
緩步踏上客棧吱呀作響的樓梯,他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房間的門。房間裡擺放著兩張床榻,其中一張屬於蔡年時,而另外一張,屬於他。奇怪的是,這兩張床榻之上竟然都躺著人,月影透過窗棱照射進來,冷涔涔地,將躺在他床上之人的面容照亮。
那人,的確有著令他嫉妒的好容顏,竟是說不清,究竟是月色更幽,還是他的容色更清。可是,那人為何會躺在他的床榻上?
「沈忘!?」他怔了一下,不由地小聲叫了出來。
第47章 捧頭判官 (八)
隨著他這一聲驚呼, 房間中驟然燈火大亮,他就像一隻被猛地丟到火中的青蛙,趕緊抬起胳膊, 遮住自己被晃得直花的雙眼。
透過衣褶的縫隙, 他看到剛剛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沈忘,施施然坐起身,沖他露出一個極為溫和澄淨的笑。
「元朗兄,多時不見啊!」
* * *
文元朗終於低下了他傲慢而清高的頭顱,他被眾人圍在中間, 抵死不肯說一句話。無論別人問什麼,他都是眼觀鼻,鼻觀心,除了面相愈發清苦之外, 很難明白他心裡究竟盤算了些什麼。
霍子謙見眾人都對文元朗的沉默頗為不滿, 又起了菩薩心腸, 不停地給文元朗打著圓場:「元朗兄, 我們大家都知道那捧頭判官不是你, 可是為了避嫌, 大家都交代了當時的所在, 所以你能不能……」
文元朗一言不發, 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地面,臉上寫著兩個字:不能。
霍子謙嘆了口氣, 又轉而面向眾人:「雖然我也不知道元朗兄究竟去了哪兒,但是以我對他的了解,就憑元朗兄的人品, 他如此行事一定是有苦衷的。還希望大家給他一點時間……」
「那捧頭判官可不一定給我們時間呢!」易微不陰不陽地嘟噥了一句,在考生們中間引起一片嘰嘰喳喳的應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