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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忘將杯中的茶水傾倒於桌面,以指作筆,在桌面上勾勒出如同蛛網般的線索圖。而眾人的目光也隨著他指尖的移動,在桌面上下游移。
「當我們在年時的幫助下,前往架閣庫尋找張綽平的信息時,得到了曲管勾的暗示,欲將另一份兵冊交予我們,並約我與柳仵作第二日日落時分相見,可待到第二日前去,我們只得到了曲管勾燒焦的屍體和陷入大火的架閣庫,這是矛盾之三。」
「在火場中,我們見到了欲逃走送信的小德子,逼問之下得到了『所謂的』曲管勾的遺書,遺書中曲管勾承認自己害怕清勾之事敗露,畏罪自戕並焚毀了架閣庫,並委託小德子將自己攢下的銀錢送還曲家。」
「可惜……」沈忘悠悠嘆道:「經過屍體的勘驗,我們發現小德子所言皆虛,曲管勾正是被他所害,又靠著一把大火毀屍滅跡,其後小德子在送還了銀錢之後也自溺而死,這是矛盾之四。」
眾人看著桌面上被沈忘勾勒出的線索圖,如同夜空中爆開的煙花,從一點勃發而出,卻終究無法聯動成網,只是各自消散了。易微懊惱地盯著桌面,氣沖沖道:「線索是不少,可卻是沒有一個能追蹤下去的。」
「是啊」,程徹應和著撓了撓頭,「曲管勾死了,小德子也死了,怎麼查誰死誰呢?」
「這樣一來,小德子殺死曲管勾的動機也無從知曉了。」柳七道。
沈忘的指尖輕輕在桌面上敲擊著,突然他眸光一亮,順著桌面上小德子的線索向著初始的起點指了過去:「可是,如果我們倒著來推呢?小德子為什麼自殺,是為了隱藏一個秘密或者是為了保護知曉秘密的人,因為他知道如果我們順著他這條線索查下去,定然會有所得,那他唯一的辦法就是主動切斷這條線索。」
蒼白的指尖略作遲滯,繼而又向著原點移動:「而在這之前,他殺死了曲管勾。曲管勾曾經想要將一份隱藏的兵冊交予我們,而在那之中極有可能記錄著與張綽平相關的信息。所以小德子想殺地並非是曲管勾,而是隱瞞張綽平有可能暴露的信息。」
柳七讚許地點頭補充道:「確是如此,就從小德子將銀錢分文不動地送還曲家人這件事,就可以得知他對曲管勾並無什麼仇怨,相反,他應該對自己的殺戮心懷愧疚。」
沈忘用手在張綽平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所以,張綽平的信息有什麼不能為人知的呢?」
「或者說,一個鳥銃兵的信息有什麼必須要隱藏的呢?」易微趕緊有模有樣地接了一句。
這時,一直在一旁安靜聆聽的蔡年時突然驚呼出聲,他慌亂地指著張綽平的名字,急得結結巴巴:「鳥銃兵!?會不會……會不會想刺殺聖上的,就是這個人的上官啊!?」
「可剛才大狐狸不是說了,張綽平明顯就不想行刺啊?」
「那如果說,他的上官拿他的家人相威脅,逼著他去行刺呢?他既不能拒絕,又不能逃走,只能將劍刺向那棵金桂樹——一定是這樣,一定是!」蔡年時越分析越覺得有理,不由得拍著大腿大喊起來。
「那也不對啊,那小德子為什麼要幫助張綽平隱藏呢?他和小皇帝可是好朋友啊!就像咱們這樣的好朋友!你會為了什麼原因來殺我嗎?怎麼想怎麼都不合理……」易微嘟嘟囔囔地搖著頭,蔡年時趕緊改了口,一疊聲地保證道:「若是像咱們這般的好友那定是不可能,我方才說的都是胡說的,的確不合理。」
見耿直的蔡年時被易微問得啞口無言,大家面上的表情也難得地鬆弛了下來,沈忘微微一笑,輕聲道:「總之,現在留在咱們面前的線索只剩下一個,就是詔獄中的張綽平。」
「可是,那傢伙咬死了,一句話都不說啊……」程徹想到張綽平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臉,有些頭疼地撓了撓後腦勺。
「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總能詐出些什麼來。」沈忘悠悠道,「更何況,我現在有了一個更合乎情理的聯想。」
第二日。
幾乎是一夜之間,京城的黃葉便落了一大半,剩下的枯葉苟延殘喘地扒在枝頭,時不時隨著秋風發出嘩嘩地嗚咽聲,天地已入深秋,沈忘諸人踏著滿地金黃向詔獄的方向走去。易微捧著手爐,緊緊跟在柳七的身後,她本來想要賴個床,可沈忘卻說什麼都要帶著她一起去。見沈忘對自己的能力頗為重視,易微也不得不賣了對方一個面子,一路打著哈欠堅持著。
在詔獄中,眾人見到了多日未見的張綽平。因為沈忘提前打了招呼,張綽平這次的面色要比之前正常許多,身上的傷口也敷了藥,逐漸開始癒合,這讓他臉上混不吝的笑容更顯得生動起來。
「這獄中無聊得緊,我日日巴望著沈大人來審我呢!」張綽平呲著牙笑道。
易微翻了個白眼,砸吧著嘴道:「我看還是錦衣衛打你打得少了,嘴碎得很。」
張綽平也不惱,看著易微只是笑。易微被他看得頭皮發麻,衝著程徹小聲道:「我看啊,問了也是白問,這人腦子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