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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七和沈忘騎著兩匹快馬沿著官道絕塵而去,另一邊易微和程徹也得到了消息,從蔡年時家出發向著沈忘預留的地址疾奔,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四道塵土飛揚的煙柱自疾馳的馬蹄下而生,久久難以消散。
第181章 挾刃落花 (十四)
花開兩朵, 各表一枝。程徹和易微結束了對曲府的問詢之後,也追隨著沈忘和柳七的腳步向著名曰寧芳的小小縣城趕來。
「沈兄,你怎麼就能確定小德子會回來呢?」柳七翻身下馬, 動作乾淨利落。
「只能說是一種感覺。當時小德子提及自己家鄉寧芳的桂花樹時, 滿眼的神往與思戀,不似作偽。再加上,小德子犯下殺人大罪,便如受傷的小獸一般,定要尋個靜謐處舔舐傷口。他自小就入了宮, 除了這裡,他還能再去哪兒呢?」
這次為了趕路,沈忘難得地棄驢騎馬,一路奔馳, 雙腿之間早就被馬背磨得酸痛難耐, 下馬的時候直接一個趔趄, 差點兒跪倒在地, 柳七趕緊扶了他一把, 兩人搖搖晃晃半晌方才站穩身形。
一聲女子的嗤笑自不遠處的房檐下傳來, 沈忘臉色微赧, 向著笑聲發出的方向望了過去。只見一位打扮尋常的農婦正倚靠在屋檐下編筐, 那背後的小屋乃是北方常見的土胚房,門歪窗斜, 看上去岌岌可危,而那戴著草帽的農婦卻毫不在意,依舊自得其樂地編著手中的竹筐。
「這位大嫂, 請問您可識得盧有德,年歲不大, 應是最近方才回來的外鄉人。」沈忘走上前,恭恭敬敬地拱手施禮道。
「你說得是小德子吧?我認得。」那婦人也不抬頭,手中動作不停,白皙修長的十指騰挪如飛,顯然對於手中的活計極為熟稔。「他家就在村東頭的桂花樹下,你們順著這條路便找得到。」
沈忘和柳七心中一喜,哪敢再做停留,直奔村東頭的桂花樹而去。復行數十步,便見一頂巨大的樹冠沖天而起,滿樹花開,密密匝匝,簇成一朵淺金色的祥雲,馨香撲鼻。那金桂樹四人合抱粗細,樹下的褐色土地已經被零落的花瓣鋪滿,如同嵌著金絲精心織就的地毯。正如那位農婦所言,金桂樹下矗立著一間小小的民居,民居旁還有一口長滿青苔的水井。
二人對視一眼,一前一後地向著小屋走去。那間小屋孤零零地歪在樹下,從外表看上去已經相當的破舊,木門開著一道縫,如同掉光了牙齒的老嫗張開的嘴。沈忘動作謹慎地推開木門,探頭朝屋內看去。
房屋雖然破舊,可房間裡面卻是異常得乾淨,似乎前不久才被人精心灑掃過。空空蕩蕩的木桌正中,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個小小的箱篋,棗木的箱篋外緣被摩挲得發亮,可見是人貼身攜帶之物。這小屋一眼就能看到頭,也並沒有任何能藏人的家具,細細打量了一番,沈忘嘆了口氣,將腦袋縮了回來,正準備和柳七說些什麼,卻發現一直站在身後的少女不見了。沈忘心下一跳,趕緊四下尋找,卻發現柳七正站在屋畔的水井外,垂首向井中看著什麼。
見此情景,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了上來,沈忘的心已經涼了半截,緩步走到柳七身邊向井中一看,果不其然,已經泡得發白的小德子正微微仰著頭飄在水面上。許是因為泡得時間長了,小德子簪著的髮髻披散開來,在水面氤氳成一汪濃重的墨色。而那墨色之中鑲嵌著靈動的瑩黃,格外顯眼,竟是無數飄落井中的金桂花瓣。小德子安詳地閉著眼睛,唇角似乎還帶著隱隱的笑意,他的表情那般從容自然,就仿佛坐在井中凝望著那一片被桂花薰香的天空。
「先把人拉上來。」沈忘的臉色比死去多時的小德子好不到哪裡去,蒼白得嚇人。
柳七點了點頭,正欲去尋村民們來幫忙,卻見遠處塵土飛揚,竟是有兩人兩馬疾奔而來,正是一路追隨而來的程徹和易微。程徹和易微一個是江湖兒女,一個是行伍出身,御馬之術比沈忘和柳七高出許多,是以完成了沈忘交代給他們的任務之後便直奔寧芳而來,竟是和沈柳二人前後腳到達。
「若不是問了村口那婦人,這地兒還不好找呢!」那時,指點過柳七和沈忘的編筐婦人正欲起身離去,恰巧被後趕到的易微和程徹撞了正著,倒將四人引到了一處。易微一邊說一邊嘻嘻哈哈地栓好了馬湊上前來,「媽呀!無支祁!」易微哪裡知曉井中竟是有小德子泡發的屍體,還以為是形若猿猴的水中凶神無支祁,嚇得一蹦三尺高,直接撞進了程徹的懷裡。
程徹也正看得入神,冷不防被易微毛茸茸的腦袋狠狠磕在下巴上,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他一邊溫聲安慰著易微,嘴裡一疊聲地說著「嚇不著嚇不著」,一邊擔憂地看向沈忘和柳七蒼白的臉色。
「無憂,這人是……」
沈忘長嘆一聲,自嘲地搖了搖頭道:「說來話長,只是證據到此又徹底斷絕了。你們那邊怎麼樣?」
「你不是讓我們跑一趟曲府嗎?曲府里的人說,一日前便有人將書信和銀錢送到了,送東西的人是個長相清秀的公公。該不會就是他吧?」易微心有餘悸地又探頭探腦地向水井中看去。
「正是他。」沈忘頷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