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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叫婉兒。」
「婉兒,你們在這裡關了多久了?」
婉兒歪著頭想了想,掰著手指頭數道:「具體的日子我記不得了,但是少說也得有一個月了。」
「一個月!」易微震驚地張大了嘴。
「嗯,我還算少的呢,虎子哥呆得時間長,可能有將近半年的時日了。」
易微轉頭看向坐在陰影里名叫虎子的少年,虎子點了點頭,又向前挪動了半步,但始終距離易微有兩步的距離。
「那幫賊王八為什麼要關著你們?」
這個問題婉兒似乎也難以回答,便也轉頭看向了虎子。虎子垂下眼帘,聲音沙啞地開口了:「他們關著我們,是想把我們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姐姐,你聽說過白蓮教嗎?」
易微冷嗤一聲,點頭道:「白蓮教的大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在我被抓進來之前,已經將他們的身份識破,只可惜……」
只可惜我肚子不爭氣啊……
這句話易微沒有對小虎子講明,只聽小虎子接過話茬繼續說:「我們這些人都是被偽裝成僧侶的白蓮教中人,或拐或騙或擄到此地的,這幫人表面上是僧侶,暗地裡卻從事著劫匪的勾當。他們將我們囚禁在這個地牢之中,每天只給一碗稀粥,一個混了沙礫的棒子麵餑餑,讓我們不至於送命,勉強苟活。」
一聊到吃,易微瞬間感同身受,大罵道:「這幫賊禿!這點兒東西怎麼可能吃得飽!」
此話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方才還怯生生圍觀的孩童也爭著搶著傾吐著自己的委屈。
「沒錯!根本吃不飽!」有高舉雙手聲援的。
「這幫賊……賊禿!」有學著易微的樣子罵人的。
「就是!我們要回家!」有哭著大聲發泄的。
小虎子攥緊雙拳,咬緊牙關,憤怒道:「為了讓我們屈服,為了讓我們斷了回家的念頭,他們就這樣日日夜夜折磨我們,責罵我們,毆打我們。只要有孩子受不住,鬆了口,願意加入他們的白蓮教,便能從這地牢之中出去。而那些出去的人,便會成為這幫教眾的幫凶,繼續手持鞭子打罵我們!」
「姐姐你瞧!」小虎子伸出傷痕累累的手臂,婉兒也跟著湊了過來,伸出自己的胳膊,無數雙手伸了出來,在黑暗逼仄的地牢之中,宛若一桿杆憤怒不屈的旗。
「就算是這樣,你們也不曾屈服嗎?」易微的聲音被這幫少年的倔強意志所激盪,微微顫抖著。
「不曾!」小虎子大聲回應著,眼睛裡的光芒灼灼閃亮,如同一把風雨中燃燒的火炬,把整個地牢照亮。
「姐姐,這個人屈服了!」突然,一個男孩兒想起了什麼,轉身指向陰影里趴伏著的身影。那身影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地隱在石壁的下方,是以易微一開始根本沒有發現此人。
小虎子恨恨地轉身,瞪視那地上一動不動的身影:「沒錯,他屈服了,加入了白蓮教,離開了地牢,但那又怎麼樣,還不是被那些賊禿一腳踹了回來,落得和我們一樣的下場。」
一道灼熱的白線突然在腦海中一閃,伴隨著強烈的刺痛,易微陡然明白了些什麼,她在小虎子和幾名孩童的攙扶下站起身,緩緩向那顫抖的身影走去:「你是那名小沙彌,戒嗔!」
黑暗中,那身影隨著易微的指認抽搐了一下,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易微熟悉的,涕泗橫流的臉,果然就是那小沙彌戒嗔!
頭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逐漸成型,被拖走的小沙彌,驟然消散的尖叫聲,陰暗的地牢,後院若隱若現的哀切哭泣……這一切一切形成一張稠密的網,讓易微頓感頭痛欲裂。
她捂住自己的後腦,晃了晃,無力地蹲了下來。孩子們將她圍了起來,七嘴八舌地詢問著她的情況。一片嘈雜聲中,易微強自鎮定,心道:「不要慌,不要亂,一步一步來。像大狐狸一樣把所有的線索串起來,我一定可以做到,我一定可以。」
她吐出腹中的一口濁氣,用儘量平緩的聲音問道:「戒嗔,昨夜你是否在地牢中哭泣。」
小沙彌抽噎了兩下,把身子蜷縮得更緊了。
見戒嗔不肯答話,小虎子解釋道:「沒錯,我們都厭惡他認賊作父、狐假虎威,所以聯合起來揍了他一頓,打得狠了些,他哭了許久。」
易微點點頭,又道:「我在活佛廟中借宿了數日,都不曾聽見過地牢中傳出的聲音。而這廟中來來回回這麼多香客,亦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過地牢的存在,這地牢之中可是有什麼機關,讓聲音難以傳出嗎?」
這一問,虎子倒是支吾了起來:「姐姐,我沒有出去過,整日裡就和大家關在這陰冷地牢之中,確實不知道這地牢有什麼蹊蹺。」
婉兒也跟著搖搖頭,表示自己亦是一無所知。
易微嘆了口氣,道:「戒嗔,你知道嗎?」
第76章 白蓮彌勒 (十)
那小沙彌沉寂半晌, 終於發出了一陣沙啞的似哭似笑的聲音:「知道了能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只要關進這個地牢中, 除了加入白蓮教, 就沒有別的能出去的辦法了,你們莫要妄想了,還整日裡想著回家,哼,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