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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徹這才想起來沈忘還有這般囑託,心頭一跳,趕緊跑過去看汪師爺的情況,還好,還有氣在,程徹這才長舒一口氣。
方長庚俯身將癱坐在地的老人扶了起來,將沾了泥土的佛珠在自己褲腿上仔細擦了擦,方才遞給老人,柔聲道:「老人家,您受苦了。」
老人混沌的眸子里有了一絲神采:「孩子,我聽你的聲音很耳熟。」
還在一邊拉扯汪師爺的程徹聞言,趕緊接話道:「他就是急公好義方長庚啊!」
老人恍然,拍了拍方長庚的手,笑道:「原來是方捕頭,老身先謝過了。方捕頭,可知我那不成器的麼兒現在怎麼樣了?」
方長庚和程徹對望一眼,都拿不準是否要告訴這位老人真相。因為雖然抓住了汪百儀,但現在還沒有證據能證明,冒牌的蔣小姐不是魯盡忠所殺,一切還要等沈忘審理過後方有定論。見方長庚猶豫著不知道說什麼好,程徹便大咧咧地接口道:「那臭小子挺好的,比您老胖乎呢!」
老人也被程徹逗樂了,連聲道:「這便好,這便好。」
待二人星夜兼程趕回曆城縣衙時,沈忘、柳七、易微和霍子謙已經早早地候在衙署門口了,見二人滿載而歸、毫髮無損,眾人皆是長出了一口氣。
「清晏,一路辛苦了。」沈忘拍了拍程徹堅實的胳膊,感激道。
「這有啥的,我能幫你的也就這點兒事了,我還怕出的力不夠多呢!」程徹憨厚地笑了,俊朗的面容在衙署門口學而燈的映照下,洋溢著天真的喜悅。
「誒,你們動手了嗎!」易微興致勃勃地問道。
程徹臉一紅,搖頭道:「沒怎麼動手,就是踹了他兩腳,給汪師爺踹暈了。」
易微一聽,當即哭喪著臉跟柳七抱怨道:「柳姐姐,你瞧,根本沒有你們說得那麼危險!下次再有這種事,你若是不讓我去,我就……我就……」她四下里瞧了瞧,終是沒有尋到什麼能夠威脅柳七的策略,只得哀嚎不斷,扯著柳七的胳膊晃來晃去。
「若是再鬧騰不休,下次也不允你去。」柳七不為所動,板著臉道。
易微的哀嚎聲就如同被一雙手生生掐斷一般,立時停了。
霍子謙小心翼翼地問方長庚道:「方捕頭,這一趟……沒出人命吧?」
方長庚一怔,被霍子謙問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思忖了一番方才道:「倒是沒有,還救下了一條人命呢!」
傾著身子聽得分外仔細的霍子謙如蒙大赦,撫掌道:「甚好甚好,又過了平安無事的一日!」
眾人在門口熱鬧了一陣,方長庚自告奮勇先行送魯盡忠的娘親回家,行了禮後便告退了。柳七和易微則看著衙役們將失了魂的汪師爺押回獄中,待清醒後再行審問。沈忘則將還沉浸在勝利喜悅中的程徹扯到一旁,低聲道:「清晏,盯著燕隋的兄弟們有消息了嗎?」
程徹趕緊小聲回道:「那傢伙還在自家的宅子里呆著,沒什麼動靜。」
沈忘點頭道:「盯緊了他,抓住了汪師爺,下一個就輪到他了。」
第98章 舜井燭影 (十五)
雖說今夜打了個大勝仗, 汪師爺也被關押在牢獄之中,可柳七的心中卻始終惴惴不安,她在床上輾轉反側良久, 最終還是坐起身, 將放在案幾一角的木蛙拿起來,握在手中。
感受著木蛙背上如同小山巒一般連綿起伏的稜角,柳七緩緩吐出一口氣。這隻木蛙所用的木料是黃楊木,紋理通達,色彩細膩, 而木蛙經過長時間的把玩,更是透出一股玉石般的溫潤之感,在月光的照耀下,靜若琉璃, 栩栩如生, 仿佛被賦予了全新的生命。
柳七看著掌心上的木蛙, 良久, 一抹淺淡的笑意從眼角眉梢溢了出來, 逐漸漫上了白皙的雙頰, 讓冰雕玉砌般的少女也增添了些許人間的溫度。
正在這時, 一陣急促地敲門聲響了起來, 在寂靜的夜色下,顯得分外讓人揪心。
「柳仵作!您快來看看吧, 沈大人……沈大人出事了!」
柳七眸光一顫,手中的木蛙應聲而落,順著床沿滾到了瓷枕旁, 兩物相擊,放出清脆鏗鏘的鳴響。柳七披衣而起, 連鞋子都沒有穿好,就急忙打開了房門,門口正站著一名燕隋手下略有些面生的衙役。這些衙役每天都跟在燕隋屁股後面狐假虎威,是以與柳七等人並不熟識。
只見那衙役滿臉惶急之色,只看了柳七一眼便慌忙移開了視線。那平日裡端方肅重的女仵作,此時竟是連衣衫都沒有整飭好就沖將出來,在月光的照耀下,脖頸上大片雪白的肌膚刺得人眼睛生疼。
「快,前面帶路!」
不待衙役有所反應,柳七就當先小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問道:「沈大人怎麼了?」
「沈大人說是要夜審汪師爺,不知怎麼的,就滿臉是血躺在牢里了,燕捕頭命我抓緊喊您去看看。」衙役緊跟在後,大聲解釋道。
聞言,柳七一個側身,穿過奎光門直奔大牢而去。她的身後,數人的腳步聲紛至沓來,步伐紛亂,顯然心中急切非常。柳七不需回頭,便已從腳步聲中分辨出諸人的身份。有圾拉著靴子跑得跌跌撞撞的易微,有疾步如風幾乎聽不見腳步聲的程徹,有腳步虛浮氣喘如牛的霍子謙,眾人在牢門口打了個照面,皆是面色慘白,髮絲散亂,顯然都是剛從睡夢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