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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也就是兇手一定要殺死柳仵作的目的。在場的這位仁兄,我沈無憂,此時與死去的施硯之大人,劉欽大人共同指認你,你還不現身!」
姚一元當先醒悟過來,不可置信地看向場中一人,瞠目道:「難道……是你?」
第63章 捧頭判官 (二十四)
所有人都順著姚一元驚愕的目光看了過去, 臉上也都跟著浮現出近乎迷惘的表情,也許,除了沈忘和柳七, 沒有人對他產生過一絲一毫的懷疑。受害人的保護者竟然就是兇手本人, 這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原本在楚槐安身邊擠擠挨挨的人群,此刻迅速散了開去,一臉警惕地看著面前這個高大俊朗的男子。沈忘卻是不閃不避,向他一步一步走過去,每走一步, 反倒是極具威脅性的楚槐安下意識地向後退卻著。
「唐代李公佐的《南柯太守傳》有言,東平人淳于棼在古槐樹下醉倒,夢見自己變成槐安國的駙馬,任南柯太守二十年, 與金枝公主生了五男二女, 榮耀一時。因此南柯一夢, 亦可寫作:一枕槐安!」
「而象棋棋盤上的分界線便是楚河漢界, 其中的「楚」字, 恰恰是卒子猛烈擊打之處。有施硯之吞書為證, 有劉欽破局為佐, 楚槐安, 你還有何話說!」
眾人面上的表情從最初的驚愕,逐漸轉化為頓悟的恍然。如果兇手不是楚槐安, 何以事事料「敵」先機,無論如何防範都能殺人於無形?如果兇手不是楚槐安,怎能在眾目睽睽之下鎖門縱火, 差點兒讓柳七身死當場?這事事件件看上去並無關聯,可細想起來卻愈發的蹊蹺, 唯有兇手是楚槐安這一點,方能解惑。
沈忘直視著楚槐安已經開始閃躲的雙眼,冷笑道:「當然,就如劉欽劉大人所暗示的那樣,你也不過是一小卒而已,劉大人與施大人師徒相承,同氣連枝,正欲在朝中一展拳腳,大有作為。而本屆春闈,亦正是選拔人才之機,你偏偏選在此時將二位大人斬首,只怕另有圖謀。我倒要看看,你背後所藏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然而,還不及楚槐安回答,程徹就急急忙忙地擋在了沈忘身前:「無憂……無憂你先等一下!你說這一切都是楚兄乾的,可是當日大火四起,你我能及時趕赴現場,還是楚兄遣人通秉的啊!而且,而且楚兄當時也在奮力撲救,不似作偽啊!」
沈忘的動作微微滯了一下,眸中浮現出悲憫之色。他怎會不知程徹與楚槐安的投緣,他們皆是習武之人,又性格相近,他對施硯之的死有多痛徹心扉,此刻程徹對楚槐安的罪證就有多難以置信。
他怎麼忍心告訴程徹,楚槐安的所作所為,只是因為他驚覺火場之中有易微的存在,戚繼光對他有知遇之恩,他絕不敢為了一己私利枉送了恩人外甥女的性命。而愈是如此對比,他心中對於楚槐安的憤怒便愈發強烈,易微的命是命,那柳七的命便不是了嗎!
他再無猶疑,直視著程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清晏,信我。」
程徹眸中巨震,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讓了開去,如果說心是一桿秤,無論秤桿的另一端是誰,秤砣永遠都是他的無憂兄弟,他無法做出任何違背他意志的選擇。
然而,也就是這瞬息之間,楚槐安的手就已經摸到了腰間,倉啷啷利劍出鞘,直指向前:「沈解元,你很聰明,但我也不會閉目待死,你莫要逼我!」
程徹面色大慟,也毫不猶豫地劍指對面,和楚槐安對峙道:「你敢!」
千鈞一髮之際,楚槐安身後響起一聲怒喝,那聲音雷霆萬鈞,氣勢磅礴,直震得場中二人劍尖微顫:「槐安!」
楚槐安不需回頭,便已知道斷喝之人正是戚繼光,於他有知遇之感,提攜之恩的戚繼光。他依舊保持著對立的姿勢,可所有人都看出了他面上的動搖之色。
此刻他身後全無防備,只要戚繼光出手,楚槐安幾乎是避無可避,然而戚繼光卻絕不可能做出背後出手的行為,他仍然想要拉追錦江連載文,加企鵝君羊八六一齊齊三三零四這個下屬一把,痛惜道:「槐安,你若是有苦衷,不妨對我和姚大人直言,我們定能為你做主!雖然你犯下滔天大罪,但至少能不罪衍家人!你到底受了何人指使,你快些道來!」
家人……
楚槐安的目光從閃著寒芒的劍尖逐漸向上,望向天窗外面那一片湛藍的天空。他做的這一切,何嘗不是為了家人……
他還記得那個冷得呵氣成冰的冬夜,他踩著吱嘎作響的積雪行在京城的大街上,身上雖冷,心裡卻是熱乎乎的。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個正六品的小小西城兵馬司指揮,竟然能得到朝廷大員的召見。
他在這個官位已經徘徊了多年,雖有戚大人的青睞,可卻鮮有向上攀升的機會。此時,若能得到這個大官的提拔,說不定自己就可以如願升遷,將跟著他從未享福的妻子孩子接到京城裡來。
他就這樣心中竊喜著,祈望著,一路來到了約定的地點,然而接待他的,卻是一名連品級都沒有的庶吉士,楚槐安心中難免有些失望,可庶吉士畢竟是天子進臣,前途非他這等低級武官可比,楚槐安便也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恭敬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