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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景一哆嗦,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千年修為,不想因為濫殺無辜壞了道行。我知道你們二人之中只有一個人是真兇,我也只會向那一人復仇。所以,只要無辜之人能站出來指認真兇,我保你性命無虞。」巨狐的聲音緩和了下來,帶著莫名的蠱惑之力。
陳文景全身一震,緩緩抬起手,指向陳夫人:「是她,是她殺了小柔!」
「呵」,一聲殘忍的嗤笑從陳夫人的牙縫間擠了出來,她轉過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陌生而又熟悉的繼子,「那你敢不敢告訴那妖物,你是怎麼對你弟媳的!」
「你是怎麼趁文哲離世,府中大亂之際,強奪了她的清白,又是如何跑到我房中哭求哀告,說是她引誘你在先,才讓你鑄成大錯!我早就知道她是個不要臉的狐狸精,但她引誘的是文哲,不是你——陳文景!可憐我兒文哲,屍骨未寒,新婚妻子的清白就被自己的兄長玷污了去!」
「那……那又怎麼樣!我本來就喜歡小柔,陳文哲又死了,她跟了我總比給一個死鬼守活寡強!再說了,你們陳家空有家業,到頭來不還得指望我!要不然,你豈會幫我隱瞞!」陳文景聲嘶力竭地辯駁道。
陳夫人又哭又笑,整張臉皺縮得如同一枚成熟的核桃,最後一絲清明的神志因為極度的驚恐終於離開了她的頭腦,她陷入了某種難以控制的瘋狂:「是啊,我能怎麼辦,我只能吃了這啞巴虧,我還得指望著你啊,還得指望著你啊……陳百戶!可我又豈能讓我兒文哲孤獨地踏上黃泉路呢……所以,我只能殺了她,即便是冥婚,她也只能是我兒文哲的新娘,不是你陳文景的!」
她抬起頭,雙目灼灼地瞪視著那密林中潔白碩大的背影:「更不是你的!」
第126章 歧路冥婚 (十二)
「呵, 好一番母慈子孝啊!」一聲清冷的嗤笑自陳文景的身側響起,陳文景恍惚抬頭,透過朦朧的淚眼, 看見旁邊的一名轎夫緩緩摘下了覆在臉上的儺面具, 露出一張清俊如狐的年輕面龐。其餘眾轎夫也隨之摘下了面具,有他見過數面的柳仵作、程捕頭、霍師爺和易姑娘,還有幾個陌生的威武漢子。
「沈大人?」陳文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猛地轉頭向林中望去,那雪白的背影還安靜地佇立在那裡, 似乎並不驚詫於沈忘的出現。
陳文景慌了,難道……難道這沈大人也是狐狸?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不是一直傳這位沈大人多智近妖嗎?剛來歷城縣就把縣衙里的人翻天覆地換了個遍,還和濟南衛牽扯上了關係, 聽說和德王也關係匪淺, 年紀輕輕就這般八面玲瓏, 不是狐狸又是什麼?
想及此, 他猛地將腦袋向地上磕去, 叩頭的聲音砰砰作響:「狐仙大人饒命啊!狐仙大人饒命!」
他這一喊, 倒把沈忘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疑惑地看著陳文景, 似乎在猜度他目前的精神狀態是否還正常。
「哼」,陳夫人從鼻腔中發出一聲冷哼, 「陳文景,枉我還對你寄予厚望,到現在你還看不明白?這是沈忘設的局!他是詐我們的!」滿臉的淚痕此時將干未乾, 如同沙地上縱橫交錯的河道,而那些凹陷乾涸的河道之間, 露出一雙瘋狂而狠厲的眼睛。
「沒錯,是本官布的局。」沈忘平靜地看著陳夫人,道:「你又何嘗不是給裴柔布下了天羅地網?」
「你瞧不上裴姑娘,卻又想利用她為陳文哲沖喜。於是你給了裴氏夫婦一大筆彩禮,買下了一個無辜女子的終生幸福。可誰料,拜堂成親之時,陳文哲因為心緒波動,急火攻心,舊疾復發,你遷怒於裴柔,將她鎖在廂房,不許她見自己的夫君最後一面。天可憐見,有一位好心的下人將裴柔偷偷放了出來,裴柔思君心切,直奔新房,卻不料那時陳文哲已經被你與陳其光停靈在後堂,她沒有見到自己的夫君,卻遇到了本不該遇到的人。」
沈忘垂下頭,看著瞠目結舌跪著的陳文景:「她遇到了你,你覬覦裴柔已久,此番便趁著府中鬧狐大亂之時,對新房中的裴柔施暴,污了她的清白!而就像陳夫人所說的那樣,你前腳傷害了裴柔,後腳便直奔陳夫人房中,將過錯都推到了裴柔的頭上,說她不守婦道,引誘你在先,竟是把自己給撇了個乾淨。」
「而你」,沈忘冷冷地看向陳夫人,「你明知裴柔是受害人,作為裴柔夫家的長輩,你不僅不為她出頭,反而屈從於陳文景的淫威。更可怕的是,你唯恐獨生子黃泉路上形影相弔,不惜殘害裴柔的性命,而兇器正是裴柔胸口插的那把剪刀。將裴柔殺死之後,你慌慌張張地找陳文景商量,你們二人皆掌握了對方的把柄,不得已結成同盟,將案發現場徹底打掃乾淨,隱沒了自己的行蹤。」
「可陳夫人,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沈忘蹲下身,眸光如電,直視著被反綁著的婦人,「為何你用剪刀殺害裴柔之時,她靜靜地躺在床上,手中握著多年來她與陳文哲互訴衷腸的書信,卻沒有任何的反抗,就仿佛熟睡中一般?」
陳夫人咬牙切齒道:「這有什麼可奇怪的!裴柔狐媚子心性,得了陳文景的溫存,心中哪還有我兒文哲!這才臥床酣睡,被我一刀結果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