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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還不夠,遠遠不夠……這次更大!」
第107章 舜井燭影 (二十四)
霍子謙一躍而起, 打開柳七的房門沖了出去,正好和送藥進來的李時珍、紀春山撞在一處,一老一少讓他撞了個趔趄, 藥湯差點兒灑了。霍子謙嘴上告罪不疊, 腳下卻沒有停步,向著沈忘的書房奔去。
李時珍揉著自己被撞疼的胳膊,詫怪道:「這孩子咋了?睡毛了?」
話音才在地上甫一落腳,霍子謙又急吼吼地沖了回來,懷裡抱著一卷捲軸。紀春山趕緊把還擋在門口的李時珍拉開, 給霍子謙讓出通路。
霍子謙雖已瘦了下來,可身體還有些發虛,這才跑了沒幾步就直喘粗氣,他將手中的捲軸一抖, 就地鋪陳開來, 正是沈忘書房牆壁上掛著的《濟南府堪輿圖》。
《濟南府堪輿圖》乃畫師效仿明成祖時期戴進的《大明一統堪輿全圖》風格繪就的得意之作, 以明暗線區分東杳, 細節豐富, 格式嚴謹, 比例精準, 此圖一展, 宛若登泰山之高俯瞰濟南府之河流山川,縱橫交錯, 盡收眼底。
霍子謙拿起桌案上的一隻湖筆,飽占筆墨,正欲往堪輿圖上塗畫, 卻又蹙眉停駐,思忖片刻附上一層薄薄的宣紙, 通過宣紙隱隱透出的地形圖案,一邊畫一邊解說,他首先在宣紙上點了三個點,分別代表著春和、浮橋和老廟三家腳行的位置,又道:「沈兄方才說,寅時、丑時七刻、丑時六刻皆是對應的從倉庫出發,到達春和、浮橋和老廟三家腳行的出發時間,而我們又已知腳行開門的時間為寅時五刻,由此可知到達三家腳行路途中所需的準確時間。一輛滿載貨物的馬車,每半個時辰可行10到15里不等,那麼我們就可以得出一個從倉庫到腳行的大致路程。」
霍子謙講至興奮處,用力搓了搓手,道:「那麼,重點來了,既然路程出來了,我們以腳行為圓心,路程為半徑畫圓,圓周所經之地便是倉庫有可能出現的範圍。而我們已知三家腳行,便是三個圓,三圓交匯之處便是……啊!」
此時,不僅是霍子謙,連最為穩重端方的柳七也不由得驚呼出聲,只見堪輿圖上,三圓交匯之處有一片形狀獨特的湖泊,正是硯池!
沈忘定定地看著宣紙上三圓交匯的末點,腦海中無數道瑩亮的絲線凝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所有的已知的線索包裹其中,他怎麼早沒想到,合該是這裡,定然是這裡啊!隨著疼痛逐漸清晰得是那些深埋在記憶中的話語——
「聖井龍泉通海淵……」
「舜大難不死,從另一相連的井洞中爬出,得以逃出生天……」
「若是有機會將浮漂投於東井之中,通過浮漂現於西井的時間,並輔以水的流速,加以測算,說不定能找到當年大舜逃亡的密道……」
「有一日大雨,我趕著牛回家,路上見到一個穿著蓑衣的人急匆匆往硯池這邊趕……」
「硯池底部隱藏著一處水下礦脈,經過湖水的日夜侵蝕,礦脈被消解出了大大小小的洞穴,暗自相連……」
原來,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沈忘扶住自己快要炸裂開的後腦,聲音極輕地分析道:「也就是說,儲藏貪墨糧餉的倉庫正是那硯池底部的一處礦洞,濟南府的地下水脈四通八達,相互串聯,之前我們在迎祥宮裡看到的舜井,也正是其中相連的一條水脈之一。我記得舜井旁供奉有木牌,上書『聖井龍泉通海淵』,這所謂的『海淵』並不是大海,指的正是這處深不見底的硯池!而蔣大人,一定也是發現了帳冊中暗藏的秘密,這才孤身前往硯池一探究竟,最終被歹人所害。」
他勾起唇角,臉上泛起一陣夾雜著痛苦與快慰的複雜笑意:「什麼攝人黑蛟啊,放他的狗屁,明明是蛀蟲碩鼠,蠹國害民!季喆死前曾托年時兄寄信於我,讓我一定要做個為國為民的好官,我便是……我便是這般承應他的?」
沈忘的臉色白得近乎透明,一絲血色也沒有,而雙眸卻灼灼閃亮,透出令人心悸的光芒。「走,去硯池!」他顫身欲起,整個人如同一艘滔天巨浪下的小船,卻不料被李時珍一把按住。
「你們就看著他發瘋!?他這種狀態,會……會死人的曉得嗎!」李時珍抻長了脖子,像只大叫驢一般嗷嗷喊著,額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他可不會允許自己拼了老命從閻王手裡搶回來的無憂小友,再被莫名其妙地送回去。
「徒兒,你管管!」李時珍轉頭看向柳七尋求支援,卻見柳七面色肅然地看著沈忘,一副「提攜玉龍為君死」的敬佩欽慕。
李時珍心中暗罵了一句,埋怨自己腦殼壞掉了竟然求助於柳七,憤而衝著程徹喊道:「清晏老弟,你該不會……」
話說到一半,卻讓程徹瑩然有光的淚眼一掃,把剩下半句生生堵了回去,李時珍氣得七竅冒煙,這幫孩子怕不是有什麼大病,怎麼一提到查案個個都跟瘋了一樣。
此時此刻,一個令李時珍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來:「不就是去尋那硯池下的糧倉嗎?大狐狸不必去,我們幾個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