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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改之做山匪講義氣,做生意也講誠信,痛快豪爽,頗不拘小節。蔣大人也勸過他, 做生意和做山匪不一樣, 不是一叩頭一爐香的事兒, 劉改之也不惱, 只是照常開攤, 樂呵呵地入不敷出。說來也怪, 一年的時間不到, 劉改之的生意竟是越做越大, 最終成了濟南府三家當鋪的主人。
劉改之同蔣大人感情日篤,蔣大人甚至動了要將掌上明珠許配給劉改之的心思。可好景不長, 蔣大人突然失蹤溺亡,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蔣小姐為父伸冤,卻又在沈忘調任之前離奇消失。劉改之求告無門, 暗中調查多日後,決心去歷城縣衙碰碰運氣, 而這詭譎離奇的案子,也正因劉改之一句「那瘋女子不是真正的蔣小姐」而拉開序幕。
劉改之性格謹慎,雖是對沈忘據實相告,但卻不敢對這位年輕的縣令盡信,當夜便帶著全家老小前往別地避禍,待留守在當鋪中的掌柜們確認安全後,方才返回。而劉改之前腳剛踏進當鋪的後堂,後腳便被柳七和易微堵在堂中。
劉改之有些疑惑地看著面前兩位格外秀氣端致的少年公子,餘光瞄向一旁的二掌柜。
二掌柜會意,連忙解釋:「老爺,這兩位公子候了您數日了,每天一早便來,天黑才走,小的們也只能請進來。」
劉改之點點頭,拱手道:「二位公子,可是有什麼要事?」
「劉掌柜,前日裡從您這兒進的紅珊瑚樹顏色有些污了,我此番前來,特為求教解救之法。」
劉改之眉頭一跳,細細端詳了一番面前的兩人,一位白衣黑靴,頭戴帽笠,眉眼極是俊秀,卻暗含鋒銳;一位碧色衫子,杏眼桃腮,雙眸如沾了露水的黑葡萄,瑩瑩可愛。這哪是什麼少年公子,明明是兩位二八佳人。
他一揚手,低聲道:「還請二位姑娘內堂一敘。」
柳七和易微對視一眼,跟在劉改之身後走入當鋪的內堂之中。
這個房間與其說是內堂,不如說是一間數尺見方的密室,待三人步入房中,二掌柜在屋外關上了房門,聽聲音,這房門不止一道,鎖鑰之聲響了數聲方才止息。
「這位姑娘,明人不說暗話,你是如何知道我與沈大人之間的『交易』的?」劉改之一邊為柳七和易微斟茶,一邊輕聲道。
易微眯著眼睛,仔細觀察著劉改之雙手筋絡的變化,她雖是功夫不如程徹,可畢竟在軍營之中多年,對習武之人武藝的高低一看便知。劉改之表面上在垂首斟茶,實際上手腕、五指、胯部、雙腿都蘊著暗勁,只待對方一句話有疑,便會悍然出手。
易微上前跨了一步,想要把柳七擋在自己身後,柳七卻抬起手,攔住了她:「劉掌柜,那日在屏風之後的人,便是我。」
劉改之面上一松,嘆了口氣道:「原來如此。沈縣令可是出了什麼事?」
柳七點點頭,道:「劉掌柜猜得沒錯,我想這也就是你扶老攜幼去外地避禍的原因吧!」
易微柳眉一揚,氣惱道:「你倒是跑外地去躲著了,大狐狸為了你的事兒被人下了毒,三魂沒了七魄,現在還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就靠柳姐姐那一碗湯藥吊著命呢!」
「當真!」劉改之紫紅的長臉膛上浮現出難掩的愧色,低聲道:「我斷然沒有料到他們會這般快對沈縣令出手,若早知如此,我……我豈能……哎!」到最後,劉改之喟然長嘆,懊悔非常。
柳七深深地看了一眼劉改之,正色道:「劉改之,你怕了。如今看來,你倒的確是白費了沈縣令一番苦心。即便知道會遭此一劫,他也斷然不會棄蔣大人的案子於不顧。在我們所有人發現之前,沈縣令便察覺到了身體的異狀,但他還是強撐著不肯倒下,耗盡心力尋找被幕後黑手潛藏的真相。」
「他所求的,可不是你現在的悔不當初。」
易微不由啞然,她本以為自己剛才的一番話已經夠指眉杵眼了,卻不料平日裡孤清寡言的柳七竟然能說出這樣的凜冽之語。在她還發愣的當兒,柳七已然走到她的身邊,一扯易微的袖子:「我們走罷,這案子我們自己也能查下去。」
易微被柳七拽著向房門口走,卻聽身後撲通一聲,回頭一看,劉掌柜已經是直挺挺的跪下了:「是小人存了私心,害了沈縣令,小人……萬死難辭啊!」
柳七腳步一滯,緩緩轉過身,眸光欺霜勝雪,若一柄利刃在劉改之通紅的麵皮兒上颳了一遭,直剜得他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你手中還有沒交出來的證據?」
劉改之不敢抬頭,叩頭如搗蒜道:「是!」
易微聞言,激動地抓住了柳七的手,卻發覺少女的手冰寒得嚇人,雙拳緊握,指甲直扣進掌心細嫩的皮肉里。跪在地上的劉改之則竹筒倒豆子般,將自己心中的計較傾吐了個明白:「小人手中有一份帳冊,乃是蔣小姐交予我的,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好生保管。此帳冊乃是陰陽帳冊,陽冊放在明面上,隨時等待上級府衙核查;陰冊私下使用,記錄了歷城縣衙催糧放款、稅收舞弊、公差浮派、訛詐勒索等一系列貪腐營私的款項。」
「因此帳冊牽連甚重,關係巨大,沈縣令初來乍到,小人也只是聽說他屢破奇案,聲名遠播,便想試上一試,但這本陰陽帳冊乃是小人最後的退路,不到萬不得已,斷然不敢輕易示人。蔣大人溺亡了,蔣小姐也是生死未卜,這可是蔣家人拿命換回來的證據,小人……小人這才存了私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