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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七吩咐的,沈忘無不點頭稱是,可剛回到房間,他便讓程徹連夜趕去了天香樓,找到合歡姑娘核對了文元朗的行程,確認無誤後,方才放下心來。
可不知為何,沈忘卻總是覺得惴惴不安,似乎在這看不清前路的暗夜之下,有什麼血腥可怖之事,正在悄然上演。
第二日。
熟睡中的沈忘是被程徹的大嗓門給嚷起來的,由於昨晚審問文元朗一事,待沈忘進入夢鄉之時,天邊都已經有了魚肚白。
沈忘昏昏沉沉地從床上坐起來,正對上程徹興奮的臉:「無憂!有大官請你去呢!」
大官……
沈忘用力敲了敲自己混沌一片的腦袋,在程徹一疊聲地催促下,走下了樓。只見樓下大堂中,柳七和易微早已經等在那兒了,柳七雙目炯炯有神,似乎昨晚的熬夜對她沒有任何影響。而易微則有些精神頹靡,可見那捧頭判官的出現,也讓她經歷了一個難忘的不眠之夜。
易微和柳七的身旁立著指揮使楚槐安和兩位衙役,見沈忘和程徹下得樓來,眾人都起身迎了上去。
楚槐安面上帶著苦笑,拱手道:「沈兄弟,程英雄,咱們又見面了。」
程徹朗笑著拍了拍楚槐安的肩膀:「楚兄弟昨日匆匆一見,沒來得及與你喝酒暢談,甚是可惜,擇日不如撞日……」
楚槐安略帶歉意的打斷了程徹的盛情相邀,道:「只怕要讓程英雄失望了,我此次前來,是奉順天府尹姚大人之託,請諸位前去一敘。」
沈忘的睡意瞬間消散,那種看透一切的清明再一次回到了他的眸中:「昨夜可是出事了?」
楚槐安一怔,繼而緩緩點頭:「是,昨夜裡……出大事了。」
第48章 捧頭判官 (九)
一路上, 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看。雖然楚槐安沒有言明到底發生了何事,但順天府尹相請,西城兵馬司指揮使來接, 還能有什麼好事。
沈忘一言不發, 默默看向馬車外陰惻惻的天空,心中暗道:只怕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
由於是私下相邀,沈忘諸人直接被請進了順天府衙門的後院。府衙的後院並不尚奢華,樹木蔥鬱,奇石高聳, 粉牆環護,綠柳周垂,一條清溪潺潺其間,剔透玲瓏, 頗有南人的意趣風雅。
想來也是, 這順天府尹為長興畫溪姚氏, 名為姚一元, 是嘉靖二十三年的進士, 今年剛由太僕寺卿轉順天府尹。這位姚一元也是名奇人, 在任山東道御史之時, 他頂著壓力, 憑一人之力查出了大帥陳圭吃空額軍餉之弊,一舉成名。
而此時, 這位以兩袖清風,不畏權貴聞名的順天府尹姚大人正在院中的葡萄架下飲茶,身旁還有另一人相陪。那人身軀凜凜, 相貌堂堂,只是端坐在那兒, 便如搖地貔貅臨座上,讓人不敢逼視。當真是天上降魔主,人間太歲神。
見眾人步入院中,葡萄架下的二人也放下茶盞,起身相迎,眾人的目光瞬間便被那威風凜凜的中年男子吸引。卻聽行在隊伍中間的易微輕聲嘟囔了一句:「舅舅……」
此話一出,沈忘等人的臉上都流露出驚異之色,原來這中年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薊州總兵官戚繼光!
戚繼光的威名這天底下孰人不知孰人不曉,南平倭寇,北抗蒙古,東征西戰,幾無敗績。明正德以降,名將輩出,可是若論帶兵之嚴整,論練兵之實效,論衝鋒之勇猛,論守御之堅固,論軍威之雄壯,論聲名之響亮,唯有戚繼光一人而已。
這般人物,此時就活生生地立在眼前,誰又能不心潮澎湃呢?眾人紛紛見禮,戚繼光都微笑受之,尤其是在看到沈忘、程徹和柳七三人時,戚繼光面上的激賞之色溢於言表,他身旁的姚一元姚大人也捋著長髯笑著頷首,一時間庭院中賓主盡歡,言笑晏晏。
唯有易微的表情有些尷尬,趁著眾人不注意,她一步一挪地躲到了柳七的身後。
「寒江」,戚繼光早就看見了自家外甥女鬼鬼祟祟的動作,無奈而寵溺地揚聲道:「你還欲躲到哪兒去?你舅母問了我多次,你倒好,跟著沈公子和柳姑娘不肯回家。」
易微轉頭,惡狠狠地瞪了楚槐安一眼,把後者嚇得差點兒把腦袋塞到地縫裡。
在戚繼光的要求下,他早就把易微多日來的行程如實相告,不論是趁著戚繼光去山海關練兵之際,帶著手下的人與臨清水匪展開激戰,差點兒死在江水裡;還是女扮男裝妄圖混進考場,與天下學子一較高下;又或者是跟著沈忘、程徹、柳七前往大慧寺,把圓印大師存了五年的梅花雪水喝得一滴不剩,這樁樁件件,楚槐安都事無巨細地稟告給了戚繼光。
戚繼光嘆了口氣,他一直都拿這個古靈精怪,想一出是一出的外甥女毫無辦法,除了安排自己信任的楚槐安貼身跟隨之外,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措施能讓外甥女安分一些。
看著外甥女皺眉嘟嘴的委屈樣兒,戚繼光又有些心軟,佯做威嚴之態道:「我看柳姑娘也是整肅守禮之人,你且跟著人家多學學,好好磨磨性子,只是有一點,可不准給人家添麻煩,行事之前務必要問問柳姑娘的意思,可記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