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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這裡——在這裡——」
沈忘感到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顫抖起來,又猛地被另一雙蒼白冰涼的手握緊,就仿佛春日裡驟然綻放的雪絨花,在沈忘的心上狠狠撞了一下。
「是寒江!」柳七轉過頭望著他,眼中盈盈有光,沈忘的手哆嗦了一下,反手將柳七的手護在掌心。
四人之間聯繫的橋樑終於搭建完成,可更為嚴峻的問題再次擺在了面前,而這次攔在四人中間是一道厚重的石門。
沈忘面色嚴峻,蹲下身輕輕叩擊,搖頭道:「這石門重逾千斤,哪怕是清晏你,也斷無破壞它的功力。」
「無憂,讓我試一試!」程徹急得滿臉是汗,死死盯著地面上烏龜殼般的石門。
「不行,若是發出了巨響,咱們此前的謀劃就全白費了。」沈忘再次阻止了程徹冒進的行為。
「那就殺出重圍,來一個我打一個,來兩個我打一雙,你們放心,我就是豁出命去,也定然保你們無虞!這幫賊禿的老巢,老子今天就給他們屠了!」程徹的牙關緊咬,眼中已是一片赤紅。此刻若不是有他最為信服的沈忘坐鎮,只怕是天王老子也攔不住他大開殺戒。
「你能護得了我們,護得了易姑娘,那地牢里的孩子們呢?你都護得了嗎!」沈忘言辭鑿鑿,絕不鬆口。從剛剛地牢中傳出來的呼喊聲分辨,這地牢之中除了易微,怕是還有十數人之眾。而喊聲稚嫩嬌弱,明顯是孩童的聲線,這讓沈忘三人對白蓮教更加深惡痛絕。此時,他們的任務已經不僅僅是解救易微,更包括這些被荼毒的孩童。
聽他的語氣嚴厲,程徹也知道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和好兄弟爭執,為了找易微,他急得生了滿口的燎泡,剛剛一著急碰破了一個,瞬時苦澀酸鹹的濃水就充溢了滿口,他無處傾吐,更是心焦難耐,萬般糾結之下,程徹的眼圈倒是紅了:「那怎麼辦,她都一整天沒吃飯了……」
沒有讓易微吃頓飽飯就被抓走,是程徹永遠繞不開的心結。沈忘轉頭,看著程徹被狹長的睫毛簇擁的,像白兔兒一樣通紅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只有一個辦法,置之死地而後生。」
第78章 白蓮彌勒 (十二)
此時, 易微、戒嗔、小虎子幾乎是頭頂著頭擠在那個小小的通風口上,易微的大腦袋占據了絕大部分的位置,戒嗔和小虎子都小心翼翼地防止碰痛了她, 三人屏住呼吸, 眼睛都不眨地凝神細聽著通風口傳來的聲音。
在他們高聲呼救過後,那有節奏的蛙鳴聲似乎停止了,易微也隨即讓孩子們停止呼喊,等待沈忘等人進一步的聯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在大家等得心焦之時, 蛙鳴聲再次響起,只不過比之前一次,愈發短促急切,猶如出征壯行的戰鼓。易微呼吸一滯, 她知道這突然變換的蛙鳴聲一定是沈忘和柳七想要傳達些什麼, 但他們究竟想要對她說什麼呢?
心思抖轉, 易微突然意識到什麼, 大聲喝令道:「堵住通風口, 就地趴下!」
小虎子幾乎是瞬間就作勢要脫衣服, 結果卻尷尬地發現他的上半身早已是「赤條條無牽掛」, 唯一一件破爛上衣此時還包在易微的大腦袋上呢!倒是戒嗔眼明手快, 將自己還算完好的衣服緊緊堵在石質通風口的縫隙間。
就在一水刻之間,肉眼可見的嗆人煙塵就從通風口的縫隙奮力地向地牢中涌了進來。
「不夠!再來一件!」戒嗔一邊用手按住通風口, 一邊大聲對一旁的眾人喊道。很快,有一件衣服被扯爛遞了過來。此時,地牢之中除了易微、戒嗔和小虎子還在守著那似乎越來越燙的通風口外, 所有人都按照易微的指示緊緊貼在冰涼的地面上,儘可能遠離四周的石壁。
「姐姐, 你的朋友在幹嘛?」小虎子捂住口鼻,聲音悶悶地問道。
易微的眼睛在黑暗中瑩然閃光,如同貓眼石一般,狡黠中流露出些許興奮之意。火焰的味道她並不陌生,除了和柳七被困靈堂那次讓她狼狽不堪之外,這與戰場的硝煙極為近似的灼燙反而激起了她血脈中潛藏的勇氣。
她明白了大狐狸的計劃,她衝著滿臉焦急慌亂的小虎子粲然一笑:「他們在火燒連營!」
「沒錯,火燒連營。」沈忘壓低身形,用一種近乎耳語的音量和程徹悄聲道:「清晏,你不要擔心,這裡關了這麼多人質孩童,白蓮教人定然不會放著他們不管,只要他們來救火,咱們就算成功了一半。」
「救火然後呢?就算他們為了救火,也不可能把微兒從地牢里放出來吧?」程徹的眼睛死盯著燒得通紅的地面,嘴裡還在不住地問著沈忘的計劃。
柳七也注視著那絢爛燃燒的火焰,緩緩開口道:「我想,我明白沈兄的意思了。我之前看過一本古籍,其中一篇叫做《賈漢復修棧道歌》,文中曾言『積薪一炬石為坼,錘加如腐削』,意思就是為了開鑿山間棧道,人們會用火燒水激之法,造成岩石的開裂,然後再用錘擊、釺撬,棧道乃成。」
沈忘轉頭看了一眼被火光映得微微泛紅的少女的面容,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向上揚了起來:「停雲說得沒錯,正是這火燒水激之法。這地牢應該是個天然形成的地底洞穴,狹長幽深,即使這火燒上一時片刻,也不會對洞中的人有太大的影響。可對這些白蓮教的人卻是極大的威懾,你瞧,這不就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