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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錚對自己的終身大事並不在意,可南菀卻不同,她是南錚的希望,是南錚視若珍寶的妹妹,所以南錚絕不會輕易將妹妹嫁出去,他要替妹妹尋一個如意郎君,讓妹妹過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
就這樣挑來選去,南菀的年齡逐漸大了,而這金龜婿卻自己跑上門來。殷擇善是南錚這輩子見過最有錢的人,也是最大方的人。只是在市場上遙遙望了一眼,無數金銀首飾與佳釀珍饈便山呼海嘯般湧向了南氏兄妹小小的草房,送到最後,兄妹倆幾乎連站得地方都沒有了。
「哥哥覺得,這殷大狀,行。」
南錚的一句話,便為南菀定了終身。妹妹出嫁的前幾日,他將殷擇善送來的聘禮盡數換成了金首飾,悄悄放在妹妹簡單的嫁妝的最下層。他願意傾盡所有,換妹妹此生再也不為錢財憂心。妹妹成了殷府的少奶奶,而南錚依舊是那小小的,走街串巷的貨郎。
然而,南錚卻沒有想到,很多時候,能用錢財買到的都不算珍貴,人亦然。
自南菀大婚之後,南錚從南菀寄來的書信中,輾轉了解到殷擇善其人。嘆息有之,躊躇有之,但南錚卻並不覺得後悔。畢竟南菀終於擺脫了他恨之入骨的貧窮日子,成為了不需再為錢財所擾的高門大戶的少奶奶,就算這殷大狀再惡貫滿盈,這錢財總是真的吧!
可最近的一封信,卻讓南錚的擔憂到達了頂峰。妹妹在信中輕描淡寫的一句「多有齟齬」,讓南錚再難安寢。走街串巷的他早就聽說了裴柔的案子,也知曉了殷擇善收黑錢幫裴氏夫婦撤訴的事情。他太了解妹妹正直慈悲的性子,也知道這次殷擇善觸碰了妹妹的底線。因此,他決定親自登門,為妹妹妹夫開解矛盾。
他趁著暮色四合之時,敲響了殷府紅彤彤的大門。他不想讓鄰居們看輕了南菀,有他這般窮困潦倒、一文不名的哥哥,是以連敲門聲都顯得理不直氣不壯,如同掩耳盜鈴的賊。
妹妹卻是格外欣喜,數月不見,妹妹愈發清瘦了,眼神里也多了未出閣之時不曾有過的憂鬱與悵惘,他的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
「菀兒啊,近些日子過得好嗎?妹夫,還沒回嗎?你怎麼還戴著這舊簪子啊,換成金的多好,你們殷家又不差這個小錢,讓哥哥看著心裡難受。」南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南菀,將多日來的擔憂與叮嚀連珠炮似的說個沒完。
南菀只是看著他笑,不斷地將各色糕點往他手裡塞著。
「這麼漂亮的點心,我吃糟蹋了……」南錚有些憐愛地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糕點,又小心地將它擺回到盤子裡。
「菀兒,妹夫呢?」南錚再次柔聲問道。他感覺到了妹妹的逃避,但是他可不會忘記自己登門拜訪的真正目的。
南菀看著兄長擔憂的眉眼,強打精神笑道:「他呀,平日里忙,我也不多過問的。」
「也是……」南錚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那我今天來是不是太唐突了,不合適啊?」
「哥你說什麼呢?你不見他,見見我不也是好的?」南菀嗔怪道。
南錚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沖淡了他的緊張與不安,他剛欲開口,卻聽門外響起如同炸雷般,混亂而急促的敲門聲。
第142章 多災海魘 (十二)
南錚趕緊侷促地站了起來, 用雙手不停地整理著自己皺縮成一團的衣服:「這說曹操曹操就到,可是妹夫回來了?」
南菀點了點頭,神情有些疲憊:「哥, 你在這兒稍候, 我去給擇善開門。」
不多時,如芒在背地站在屋中的南錚就聽見殷擇善口齒不清地喝罵聲:「一天到晚絮絮叨叨,你煩不煩!快去溫酒來!」
南錚趕緊迎了上去,殷擇善乍一看到自家舅兄緊張而尷尬的樣子,濃眉一挑, 剛欲發火,卻不知為何又強壓怒火,眸子裡現出古怪而殘忍的神采:「喲,舅兄來了, 正好啊, 陪我喝酒!」
殷擇善猛地抓住南錚的胳膊, 將自己身體的重量整個壓在南錚的肩臂上, 直撞得南錚一個趔趄。他堪堪站穩, 又惡狠狠地回頭看向南菀, 斥道:「還不快去!」
南錚趕緊打圓場道:「菀兒, 去吧, 我陪妹夫喝幾盅,聊聊家常。」
南菀這才轉身向廚房走去, 她走得很慢,不時回頭望向兄長的方向,似乎擔心那如同熊瞎子般高壯凶戾的丈夫會傷害自己的哥哥一般。
南錚扶著殷擇善在主位上坐定, 討好地將葷菜向著殷擇善的方向推去:「妹夫,喝酒傷身, 還是先墊墊肚腸再喝吧!」
殷擇善嫌惡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美味佳肴,啐了一口道:「又是這些破爛玩意兒,還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連道像樣的菜都做不出來。」
南錚眉頭一擰,一股寒意順著脊背攀援而上,在頭腦中燃成一片慍怒的火光。這可不是妹妹所說的「多生齟齬」這麼簡單,這簡直就是諷刺挖苦,喝罵不斷啊!難道自己捧在掌心裡的妹妹,在殷家過得就是這般日子嗎?
南錚強壓怒火,溫聲勸慰道:「妹夫,想來你今日也是喝多了,頭腦不清晰。這幾道菜還能叫破爛玩意兒啊,隨便拿出一道那可是頂得上普通百姓幾日的口糧啊!咱們家日子過得壯,可該節省也得節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