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下了肩輿的皇后將這細節看在眼中,暗暗感嘆,坤裕宮裡何嘗有這氣派?看來自己這治家之才確實比母后差得遠了,光是對比下人們的幾個小動作,都是高下立判。
皇后有著一位在世的公爹,這座後宮的規矩就與從前的宮廷不盡相同。婆婆要忙於照顧公公病體,兒媳要料理闔宮上下大小事務,太上皇后一早就免了帝後與嬪妃們的晨昏定省,是以皇后除了例行探病之外,很少過來慈清宮。
這時太上皇夫婦兩個剛用過晚膳,正在後殿梢間閒坐嘮嗑,聽說皇后來了,都深感意外。
「她想是有事找你說,就說我要早早歇著,不必讓她來拜見我了。」太上皇交待,「你領她去前殿坐坐,也好說話隨意些。」
太上皇后答應了,著宮女過去請皇后到前殿西次間落座,細細向內侍交代了一番伺候太上皇就寢的事項之後,才起身過到前殿來。
屋內燃著檀香,南炕上鋪著雪白如玉的竹篾簟子,國朝最尊貴的兩個女人都穿著家常隨意的服飾,隔著炕桌,坐在簟子上交談。
「聽聞父親的病又好些了,果真吉人天相,我與皇上也就更放心了。」皇后道。
太上皇后待宮人送上冰點,就擺手屏退了她們,道:「你這會兒來,必不是為了請安閒聊的。左右沒有外人,有話就直說了吧。」
皇后蹙了蹙柳眉,有些張不開口。一年來婆媳接觸不甚頻繁,卻算的上融洽和睦,只是有些話即便是對親生母親,她也想不出該怎麼說。
她想替丈夫分憂,也想讓公婆坐享清閒,可一番作為下來,卻不能如願,本打算委曲求全,委曲是委曲了,卻沒求得成全,到頭來還是讓丈夫煩惱,還要勞煩婆婆費心,真覺得自己沒用透了。
太上皇后察言觀色,問道:「是因為皇上吧?今兒是初一,你這時來,想必他是連晚膳都沒在你那吃……你也想開些,他不是衝著你,是待誰都是一樣。」
這不是今日來此的原因,卻也是皇后的心傷之一,一得婆母勸慰,心裡的委屈愈發強烈起來,皇后險一險就落了淚,忙忍住了強笑道:「母親說得哪裡話?這些我自是明白的,今日來,其實是想請母親提點管宮事宜。是媳婦無能,接手後宮事務這些時日,仍是打理得不得章法,今天竟惹得皇上看得心煩。不得已只好來求教母親了。」
太上皇后手裡捏著瓷勺,緩緩攪著碗中帶著冰碴的蓮子燕窩羹,嘆了口氣:「這一年來將宮務都交予你,一是因為太上皇這邊離不開人照看,我無力分心,二也是因為,既然由你做了皇后,宮務權柄理應交予你手,我不想做個指手畫腳的惡婆婆。如今太上皇的病有了好轉,你又開了這個口,我也不好繼續躲清閒。這樣吧,明日我便派蘇卿去坤裕宮,她深知我的處事之道,小事就由她代我幫你參謀主意,遇到大事,你再差她來與我商量便是。」
蘇卿蘇姑姑是太上皇后的心腹之一,早年就常替太上皇后處置宮務,派她出馬,是既能妥帖處事,又好保全皇后的顏面,不把太上皇后插手幫忙的痕跡做得太明顯,正是個齊全的好安排。皇后頓露喜色,起身施禮道:「那就有勞母親安排了。」
太上皇后親手拉了她歸座,輕拍著她的手溫言安慰:「我知道,你是一心想要做個好皇后,可這偌大的後宮事務繁雜,一時做不好也沒什麼,慢慢來就是。」
皇后垂頭應是:「有母親提點,想必就好得多了。」
太上皇后默了片刻,才問:「皇上最近……還是老樣子?」
皇后知道她指的什麼,臉上浮起一抹紅雲,微低了頭道:「是呢,皇上日日留宿隆熙閣,除了朔望之日來坤裕宮稍坐之外,連後宮都未踏足一步,更不必說過夜了……都是媳婦無能。」
「這如何是你所能左右的?」太上皇后深有憂色,將剛品了一口的冰點又放回炕桌上,壓了壓煩躁之情才接著說,「有些事我不說你也清楚。我與太上皇都與他隔閡了太多年,他對我這個母親也深有怨懟。其實,我何嘗不想與他緩和下來,恢復母子天倫?只是過去這麼多年了,彼此間連話該如何說,竟都有些記不起了,有心替你勸勸他,也不知如何開口。」
皇后低著頭道:「媳婦知道。」
太上皇后喟然道:「本想著你們是少年玩伴,破格選了你進宮陪他,總是為他尋個貼心的人在身邊,哪知道,他連對你也是冷淡若此,竟絲毫不念少年時的情分。源琛這人,確實是性子太個別了些。」
最後這一句,就已將煩躁和不滿表露得很明顯了。
皇后忙解釋:「倒也不是母親想的那樣。皇上對我還是關懷有加的,這一回就是他見到我管理宮務捉襟見肘,才叫我來求助母親。只是……」
她也不知道該將這局面歸因為什麼,轉眼成婚一年多了,一年前的新婚之夜,皇帝陪她在乾元宮寬大的龍床上和衣而臥,只與她聊了些過往瑣事便睡下了,沒來碰她。她只當他是個靦腆的新郎,一時莫不開,也未當回事。
卻未想到,那已經是他們最為親近的一晚。
之後皇帝面上待她禮敬愛重,實則在她面前連外衣都再沒寬下過一回。也並非僅對她一人如此,皇帝對那幾個選秀來的嬪妃更是不加理睬,還遠不及對她親厚。他不喜歡那幾個御妾,這她清楚,可對她呢?他又是不滿在哪裡?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