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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唇畔暗諷:「要的就是她出紕漏。」
王智一怔:「爺是想儘快打發她走?可這姑娘究竟是不是三王爺的人還不好說,若是弄錯了,豈不可惜?」
「有何可惜?」皇帝回眸一掃,神情語氣都冷得怕人。
王智見他還生著氣,就沒好勸說,點頭應了。轉過臉就私下裡告誡錢元禾:「這些天定要處處留心,幫那姑娘是要幫,但切記一丁點勸爺留下她的意思都不能露,尤其是,決不能顯露咱們都知道爺看中她了!」
皇帝的性子沒人比王智更熟悉,人是好人,心是好心,就是有時候難免執拗認死理,撞了南牆都不回頭,說的大逆不道點,就是作!要是激得他鐵了心要送人走,那就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了。
坤裕宮西梢間裡,皇后坐在香妃榻邊,眉間凝著一縷愁緒,手中捧著一杯早已涼透的茶水,一動不動。侍立一旁的宋嬤嬤憂慮滿面,想要勸說又不知如何開口。
腳步聲傳來,一名宮女挑簾而入,皇后應聲站起,往外迎出幾步急問:「如何了?」
宮女施禮道:「稟娘娘,長公主說,今上已被她說服,收下了那位岳姑娘做奉茶宮女,說是暫且留用,以觀後效,請娘娘放心。」
皇后大鬆了一口氣,緊繃的心弦一鬆開,簡直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宋嬤嬤擺手打發宮女出去,攙扶皇后坐回榻邊,替她拿下一直緊抓在手裡的茶盅,見到皇后手掌上赫然已被茶盅的底壓出了一圈紅印。
宋嬤嬤為她揉著手掌,嘆息道:「您這又是何苦,左右不過一個野丫頭罷了,尋常人家隨意打殺發賣都是常事,何況在這宮裡?」
「畢竟是條人命。」皇后拖著顫音,一忍再忍,還是哭了出來,「嬤嬤,你平心而論,我是不是變壞了?早聽說人進了宮就要變壞,我先前還不信,你看看,我如今竟也起了這害人之心。虧得琢錦勸住了皇上,若是讓那姑娘因我這安排真步了何才人的後塵,我……我還有什麼臉做這個母儀天下的皇后?」
宋嬤嬤喟然無語,身為乳母,她對皇后的性子再了解不過,別說殺人,便是殺個雀兒蟲兒她都會不忍下手。這回不過是一時心苦難耐,才即興而發,動了個手腕,還只是先斬後奏將那姑娘送過去而已,又不是直接下手害她,結果皇后就輾轉了一夜都沒睡好覺,後悔的不行,一上午都提心弔膽,若非她勸阻著,早就衝去隆熙閣與皇上說開這事,親口請罪並求情了。
宋嬤嬤體諒皇后,卻並不理解,身為主母,聽說小姑要給丈夫跟前送個女人,就使個手腕挑唆丈夫對那女人生厭,借刀殺人,這不是再平常不過的麼?何必如此良心難安?
皇后抽噎漸止,呆呆道:「恐怕今日之事表面上揭過不計,還是難免引皇上對那姑娘心生誤解,生了嫌隙,說到底都是我的過錯。我該去向皇上說個清楚,皇上知道這些都是我一人的主意,也便不會遷怒那姑娘了。」
說著便要起身,出過何才人那檔子事,宋嬤嬤早將皇上視作一個喜怒無常的怪人,哪會讓她去觸這個霉頭,忙扶住她手臂阻攔道:「娘娘別忙,依奴婢愚見,此時怕是不宜再多生枝節,還是由著今上與那姑娘自行了結更好。反正今上沒有降罪,他若對那姑娘真有情意,也不欠娘娘這一句話的事兒。娘娘若是有心補償那姑娘,著人平素照拂著她些也便是了。」
皇后是個自己沒主意、極易被說服的人,默了片刻,點頭道:「正該如此。依琢錦所言,那姑娘也是個苦命的人,待過幾日琢錦嫁了,岳淑蕙也離了宮,她一人在隆熙閣當差,確實需要人照應些才是。」
隆熙閣新安個宮女伺候茶水,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次日一早,隆熙閣的首個奉茶宮女正式上崗。
隆熙閣總管王智由徒弟錢元禾陪著,趁早朝聖駕不在的當口,向綺雯細細交代一應注意事項。工作並不繁重,不過是沏茶奉茶、燃香換燭之類的瑣事,講究的只是謹小慎微,不出差錯。
王大總管端嚴肅穆,不苟言笑,像個公事公辦的老師傅在帶徒弟,綺雯一路都恭謹仔細地聽著,不住低聲稱是。
待都說完了,王智又強調:「咱們爺不是那狠戾不容人的主子,你初來乍到,差事不熟,真有一星半點小紕漏也沒什麼。要緊的是別犯忌諱,爺經手的都是國家大事,看見了也要當沒看見,做下人最要時刻記住本分二字,除了自己那攤子事,其餘連多想一絲都是過錯。」
綺雯低頭應是:「師父教誨,綺雯謹記。」
宮人總是師父帶徒弟,她一來就蒙隆熙閣大總管收為高足,一樣是個不小的體面。
王智道:「我該說的都說完了,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抓緊問吧。」
「正是有話想多問問師父,師父可別嫌煩。」綺雯赧然一笑,眼睛彎的弧度既好看又討喜,「不知皇上素日飲茶,是喜燙一點的,還是溫涼一點的?屋內的薰香既是兩個時辰一換,剛燃時與將熄時香氣濃淡相差甚大,皇上可會嫌其太濃或是太淡?還有,天色是一點點黑的,掌燈是否也該循序的掌起更好?不然恐怕光亮晃眼,而且那麼多通臂燭一氣兒點起來,煙味兒恐怕也有點大……」
她居然拉拉雜雜地問了好幾項下來,王智作為皇子大伴,在皇帝跟前服侍了近二十年,自認為早已做到了無微不至,聽了她這一通問,竟有些答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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