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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仍然沒有開口。是該至少送她走的,那天他們兩個的嗓門之大,怕是全隆熙閣的人都多少聽見了,這要是還好好留著她,一點也不處罰,叫外人怎麼看呢?說不定連她自己以後也要恃寵而驕,更加無法無天。
可是……唉,人性真是賤啊,挨了她一頓劈頭蓋臉的排揎,卻沒厭棄她,反倒沒從前那麼想送她走了。
他清楚想像得出,送去琢錦那裡還好,要是真將她配給個錦衣衛的小百戶做媳婦……哪個錦衣衛小百戶配得上她!
他一點也不想她嫁給什麼錦衣衛小百戶!
難道,真的只能認栽,好好留她下來,甚至,還招她過來向她賠禮?
錢元禾可真多事!就讓她過來賠罪多好?他還真好奇想看看,那個倔丫頭低頭賠罪是個什麼樣。
錢元禾牢記著師父交代的步驟,掂量著火候小心道:「算起來綺雯姑娘都三天沒來上值了。昨兒個奴婢下值時,正見著她在御花園外頭被王主子攔住刁難,受了好一通委屈。王主子那叫一個威風八面,綺雯姑娘唯唯諾諾地賠小心,還是挨了她一頓劈頭蓋臉的排揎。可憐見兒的,那也是侯爺家的大小姐,出身比王主子不知高了多少倍,如今卻要受這種窩囊氣,真是連奴婢都看得不忍心。」
他一邊說一邊盤算,主子一定會賭氣說「那也是她自找的」,他就接上說「可也得看看人家是圖的什麼不是?」沒想到主子卻沒再賭什麼氣——
「誰是王主子?」皇帝回身問,他腦子裡就沒這個稱謂。
居然跳過了一步,錢元禾心裡意外,手裡理著桌帷,儘可能說得像是閒聊:「就是永和宮東配殿住的王選侍。」
皇帝目中閃出一抹厲色,冷諷道:「一個選侍,也稱起主子來了,連御前的人都敢代為管教。你既看見了,就沒說句話?」後宮爭鬥不新鮮,但他還真想不到就那幾個他連看都不看一眼的女人,也會有底氣興風作浪。
錢元禾和王智、方奎三人一樣看不上那幾個小嬪妃,寧妃是典型的不上檯面外加心術不正,王選侍一樣不上檯面還飛揚跋扈,就封選侍還算本分,雖說見了人話都不敢說顯得有點小家子氣,至少不會上趕著給人添膩。
本來當初看何才人還是個品貌都過得去的,哪想到還是個奸細……這回王選侍的反應一點都沒出他們所料,簡直就像按他們寫好的戲文來演得一樣。
聽了皇帝這話錢元禾大感有門兒,他心裡樂呵,面上無奈道:「綺雯姑娘沒在任上,王主子差遣一個閒著的宮女就也不算有錯兒,再說王主子位份再低也是主子,沒有吾等奴婢出言訓教的道理。爺您知道,後宮本就是捧紅踩低的地界,綺雯姑娘一上來就到了御前,體面榮光非他人可比,自是招人艷羨,這回再叫人聽說她受了您斥責,差事就快丟了,那些人還不趁機踩兩腳麼?」
差事就快丟了?這導引話茬的功夫何其拙劣。皇帝故意沒接茬,坐回椅上,接過錢元禾重新遞來的茶飲了一口,淡然問道:「太上皇后派了人在皇后那裡幫忙?」
錢元禾道:「是,太上皇后派的是蘇卿蘇姑姑。」
「差人去傳個話,罰王選侍禁足一個月,各樣份例削減一半。」皇帝垂著眼輕描淡寫地說完,重又翻看起票擬。
禁足還不算什麼,這些日子宮廷用度已經縮減到極限,一個選侍的份例本就不高,再削減一半,不誇張的說,王選侍就得挨餓,挨一個月的餓。更不必說,這一下還要變成捧紅踩黑的被踩對象,說不定下人都會給她臉色看。這個判罰也算夠重了。
錢元禾試探著問:「那罪名是……」
皇帝眼皮都未抬:「還要什麼罪名?」
王選侍找一個宮女的茬兒本來不算觸犯宮規,頂多論個喧譁失禮的小罪過,可皇帝想收拾她了,還用找什麼名目?
宮裡不是消息傳得快麼?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見,這宮女是朕罩著的,要收拾也只有朕能親自動手,誰敢越俎代庖,朕就收拾誰。
在後宮這塊地界,是朕說了算,觸了朕的霉頭,朕無需與你們講理!
第031章 橫插一筆
「得嘞,奴婢這就差人將話兒遞過去。」這種狐假虎威的差事是錢元禾最樂於乾的,他頓時展開一臉笑容,好似開了朵喇叭花。
皇帝掃了一眼他這笑臉,微露出冷笑:「還敢說你們沒有串通一氣來捧她?她一個宮女子怎會撞上王選侍的?她得了閒還會在宮裡閒逛?」
錢元禾一臉的坦然無辜:「綺雯姑娘自覺回去思過,等著主子判罰,自然不能隨意閒逛。可她不上值,飯還得過來隆熙閣外院值房裡吃。宮人吃飯比主子晚一步,昨日都到了奴婢下值的時候,才正遇上她過來吃飯,半路還被王主子打發去永和宮拿東西,也不知飯還有沒有的吃。」
宮女沒有假日可言,綺雯不上值,也不可能有人給她往下處送飯,她的份例還在隆熙閣,就只能到點再過來吃。那兩回來詢問是否適合進去請罪也是趁來吃飯時說的。
皇帝卻眼裡不揉沙子:「哦,正好被你撞見,可真是巧呢。」
錢元禾知道他不好糊弄,只好低頭咕噥:「奴婢確實不是親眼所見,是聽吳豐他們回報的。您……還真要計較那麼清楚麼?」
皇帝沒再多說什麼,但也沒繼續閱看奏擬,手裡把玩著杯蓋靜靜閒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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