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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間一陣酸痛無聲擴散,原來情況真真應了她那個最壞的猜測,在他眼裡,她真就是個一心爬床的賤人罷了!
她抬眼直視著皇帝,簡直不可置信。系統顯示的好感度,方才那一刻的關心,難不成都是假的,都是她自作多情的?
「原來,您是真有這麼想要我走的?」她悽然苦笑,嗓音已有了幾分沙啞。
皇帝見她變了臉色,眼圈泛紅地朝他望過來,心頭微微一顫,也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過分了些,但既然已決定了要她走,又何須心軟?索性將心一橫,淡漠說道:「那自然是了,你到今日才明白麼?」
綺雯閉了一下眼睛,熄滅了心裡最後一星希望。
一時間好生後悔,真是不該來啊,兜了個圈子回到原點,依然是同樣的結果,僅為了渾渾噩噩多了這不足一個月的活頭,又何必還要多這一遭自取其辱呢?
她神態語氣轉瞬變了一個模樣,冷笑了一聲:「您說的沒錯,奴婢確是個死賴不走的下賤女子,我都認下便是,您還想我招認什麼,不妨一氣兒都說出來,我定會一一招認,絕無二話!」
皇帝聽得一呆,這還是那個萬般小心、柔順寡言的她麼?自己這一句話,怎至於惹得她竟像是萬念俱灰,連命都豁出去不要了?
綺雯被惱怒、委屈、屈辱填滿胸臆,再不想忍耐下去,反正是死路一條,早死幾天晚死幾天,是被系統整死還是被他處死,又有多大區別?索性將話說個痛快,死也不至於死得那麼窩囊!
「皇上慧眼如炬,看來我這點微末伎倆都被您看透了。沒錯,我就是以對您鍾情為由,鼓動長公主調來御前的;前陣子做小伏低,謹小慎微,一句話未對您說過,一個眼風沒向您遞過,都為的是麻痹您,等待您掉以輕心罷了,都不是什麼恪守本分之舉。」
她越說越是激憤,越說越是不留情面,柔嫩的臉上滿是刺眼的冷諷,「我倒真想問問您是怎麼想的,以您這九五之尊的身份,為了要走趕一個奴才,還來演戲,整什麼打翻茶水的段子,難道不覺得多此一舉,不覺得有*份麼?」
「你住口!」皇帝忍無可忍拍案而起。即便是從前最受冷落的日子,也不曾有人當面對他如此頂撞,她怎敢如此!
她應聲跪下,苦笑了一聲:「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不過是個奴才,還是個罪臣之女,合該世代為奴或是罰入教坊司的,連尋常的良籍宮女尚且不及,我還膽敢將您的軍,敢要挾當今聖上?這話拿去說給別人聽,有人會信麼?」
皇帝目中寒芒閃爍,厲聲大喝:「朕要你住口你聽見沒有!」
她沒有住口,語調還更加昂然不遜:「家父觸犯國法,我也早有洞察,那些銀子本就是不義之財,既不是家父的,更不是我的,皇上抄沒了去,合情合理又合法,難道我還會覺得您該為此對我心有負疚,優待補償我的?我真能傻到以為這事就拿來要挾您的?我不過是……」
不過是看在他總為銀子為難,想盡一份力,幫他分擔一點,可事到如今,還何須向他解釋以博同情?
她顫巍巍地咬了咬下唇,生生忍下話到嘴邊的解釋,「您想要我走,都不必親自開口,只叫手下送我走便罷了,別說趕我走,便是要我的命,也是您一句話的事。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費這許多心思?!咱們兩個,到底是誰煞費心力,是誰多此一舉!」
第029章 兩廂歉仄
想說的話差不多說完了,綺雯就跪在那兒等著。他手邊兩寸多遠就是一個硯台,洮河石的,她收拾桌案時搬動過,沉得很,以他的力氣抓起砸過來應該不難。
他是當街殺過人的,現在又被氣急了,幹得出這事。皇帝親手砸死一個忤逆犯上的宮女,算個什麼大事兒呢?連上《內起居注》的資格都沒有,這比傳人賜庭杖容易多了。
皇帝據案而立,面色陰冷如冰,胸口重重起伏,放在案頭的左手緊攥成拳,因慍怒而微微顫抖。他根本就沒想起過要她死這回事,甚至忘了去怨怪她的無禮,忘了他們之間的身份之差。
心下憤懣難言,似有個聲音想要破空而出——
你說的都沒錯,我沒什麼虧欠你的,根本沒必要照顧你怎麼想,沒必要為了攆你走還去動心眼,你不過是個宮女,罪臣之女,輕如草芥,哪至於要我費這個心?可你怎就不來想想,我不正是因為不想將你看得那麼輕賤,才替你著想,要送你出去麼?
早在決定救你開始,我每一步都在為你打算,都是為你好,你怎就不明白!你看看你,為了留下還不惜耍盡花招來將我,被我戳破沒退路了,就擺出這副要死要活的臉色與我慪氣,怎就不明白,我明明是一片好心啊!
他也好想如她那般肆意發泄一通,將這些話衝口而出,可卻做不到。有生以來都幾乎沒去對誰掏心掏肺過,早已慣了與所有人都劃開界限,他根本不知如何開這個口。
想好的話都窩在心裡說不出,真窩囊死了,這會兒簡直恨自己遠勝過恨她,堵心堵得要命。
看著她繃著臉跪在那裡,兩腮咬得緊緊的,也不知是在忍著淚,還是忍著手臂上的疼,他一面生氣,一面又隱然心疼,幾乎有心將她拉起安慰,真不知如何處置她才好。
默然瞪了她半晌,只好道:「你先下去吧。」
這般草草了事,明擺著已經是他讓步了,綺雯的火兒卻還大著呢,瞄了他一眼道:「主子莫非還未想好是賞毒酒還是賞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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