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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想要騙過他那麼精明的對手,就不能把網織得太緊實,不能把局做得太周密,所以這次對於綺雯而言,一樣是一招鋌而走險。
這就好像故意張開雙臂,把自己的要害都袒露給對方,引對方出招攻擊再行防禦反擊,稍有反應不及,受害的就將是自己。
綺雯調動東廠作此布局時,刻意交代錢元禾只需與自己聯絡,不必去知會皇帝,為此錢元禾還一直憂心忡忡,其實綺雯明白,皇帝應該早就體察到了的。
他們只是心照不宣。這是種默契,也是一種被動迴避。
他們都想安享平靜,但也都明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都想及早做個了斷。所以她要放手給潭王這個機會,他也放手給她這個機會。
綺雯很清楚,如果這一晚平安度過,什麼事都沒有出,並不能說明潭王就真的全面變好,毫無威脅了,卻會讓皇帝更進一步信任他。以後她再想限制潭王,更不易得他支持。
她也受夠了這陣子為潭王的事與他分歧,本來有心讓步,對他說「等到今日事畢,我便隨著你一同信了他,不論將來如何,反正是生是死,是好是壞,我都隨著你便是。」
沒想到皇帝反而率先承諾,會送潭王去就藩。
他終究還是讓步了,看著源瑢的精神狀態,擔著一別之後可能無法再見的風險,還是讓步了。畢竟於他而言,沒什麼比綺雯更重要。
綺雯默了片刻,也忍住了沒再說什麼。如果真送走了潭王就導致他們兄弟陰陽兩隔,勢必會為他留下終身之憾,但她權衡利弊,也不想為此就讓自己的孩子繼續擔著風險。為了孩子,她沒法去做個厚道人。
「一切小心。」這是他傍晚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
離開她走出房門的時候,難以形容他是何樣心態。之所以決定送走源瑢也沒撤銷這次引蛇出洞的計劃,他也是為著那個目的,借這最後的機會試探一把,為他與她之間的那道裂痕得一個結論。
芝凝那時是何想法已經無法考證,想得出結論,只能從源瑢入手。而這一次若是平安無事,只能是為他的判斷多了一重證明,卻仍然難以確認源瑢是說了真話。
那麼難道為了徹底做個了結,讓綺雯得以解開心結與他恢復兩心如一,他就該盼著今夜出事,盼著源瑢來動手麼?人心難測,世事難斷,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論怎樣,他最最真心盼著的,僅限於她們母子平安無事。
出得隆熙閣來,望著繁星初現的天宇,他默默寬慰自己:既然她那麼胸有成竹,想必是沒事的吧。
……
已得到可靠消息,那位大昌皇帝將會帶著殘餘部隊於今日晚間對京城廣安門進行一次「偷襲」,做最後一搏。皇帝今日就是要去那裡親自督戰,以期一鼓作氣將殘餘昌匪剿滅殆盡。
入夜時分,所有人都依著原定計劃做好了準備。
隆熙閣後殿裡的閒雜下人已被屏退,梢間裡僅點著少許燈燭,光線昏暗。綺雯由芹兒伺候著已換好了一身宮女服飾。
芹兒笑稱:「娘娘一換了這身衣裳,倒像是又回去從前了,竟與那時一般無二。」
綺雯苦笑:「瞧你說的,才過去一年多,難道我就該看著老了?」
「可您畢竟生了孩子啊,瞧您這腰,還這麼細,這便難得的緊了。」芹兒嘴裡恭維著,嫌寬大的袖子礙事,就挽了挽,才繼續為綺雯系好帶袢。
綺雯看著穿了嬪妃服飾的芹兒,不無憂慮:「芹兒,其實你真沒必要冒這個險。」
芹兒眨眼看看她,又笑道:「您怎麼又來了?我都說了,我就是圖這個穿好衣裳的機會來過過癮。您不是自己也說了已然布局好了,不會出何閃失的麼?」
綺雯暗暗喟然,譽兒送去了太后那裡,自己與芹兒對調服飾,這些安排都只有最最可靠的自己人才知道,可若說今晚是萬無一失了,她還是沒有把握。畢竟對手的奸詐狡猾究竟到了什麼程度,她也說不準。
「啟稟娘娘,咱們的人手均已就位。至今未發現有可疑人等潛入宮中,三王爺此刻正守在承天門,身邊僅有一個鍾正不是咱們的人,未見有何異動。」
「知道了,繼續去盯著吧。」
打發走了東廠來報訊的宦官,綺雯不禁疑惑,此前隱約探查到潭王府曾豢養著一些類似於殺手的特殊下屬,平日潛伏不出,神出鬼沒難覓蹤跡,本以為今夜他必會出動這批人來扮作亂民,潛入宮中行刺。
宮城之外的皇城由潭王率領羽林衛守衛各道宮門,他想要監守自盜、派人突破宮城是不難的。綺雯則刻意著人並不嚴守內廷各門,只在暗中監視動向,以期瓮中捉鱉。
如今既然確認一直未有外人潛入內廷,他本人也老老實實呆在承天門,難道說,他今日確實沒打算有何異動?
綺雯莫名地心神不寧,在隆熙閣忍不下去,索性出了寢殿,悄無聲息地穿出后角門,無痕地混入到外面時而穿行而過的宮人當中,邊走邊沉思琢磨。
今夜名為防備亂民生事能靈活警戒救援迅速,已傳令各道宮門都暫不下鑰。此時夜色漸深,外面來往行走的宮人已經十分稀少。綺雯端著宮女儀態、直直地挺著脖子、垂著眼瞼在昏暗的夾道間走著,不知不覺就轉去了慈清宮方向。
看起來是不會出什麼事了,她很想去抱抱兒子。等不回皇帝的時候,抱著兒子與母后說說話,就是能尋些安全感的最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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