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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靈光乍現地恢復了一瞬的理智:這時間宮女們除了上夜的以外都下值回來了,聽說皇上親臨,當然是該全體出動來接駕的。這場面也沒什麼奇怪……嗯,沒什麼奇怪。
身體極度渴睡,其餘感官需求都被排除在外。剛一恢復成躺著的姿勢,她就一覺黑甜過去,任天崩地裂也醒不過來了。
耳中偶爾會傳入些許聲響,有時在窗外,有時又似到了屋裡,似乎身邊發生著什麼事,還是不太小的事,可惜她都沒力氣睜一睜眼皮去看。眼皮外的光線也時明時暗,好像過了好長好長時間,這一覺實在是睡得不短。
再睜開眼時,看見的又是掌了燈的黑夜。這間下房比隆熙閣的值房稍大一點,屋內依然是簡單的一張床、一套桌凳和一座立櫃的簡單陳設,只靠南牆多了個窄窄的條案,上面擺了鏡子充作梳妝檯。
這會兒她視野尚有些模糊,只見到燭光朦朧,梳妝檯那邊站著個瘦小的身影,像是在剪燭心。
「誰在那兒?」綺雯坐起身問,身上都是躺過久的僵硬,頭還稍有點酸脹,但已算是清醒了。
那邊的人被嚇了一跳,忙轉身過來扶她,聲音甜甜道:「姑娘您醒了?口渴不渴?肚子餓不餓?哦,奴婢這便給您打熱水去,先給您洗個臉吧?」
在平遠侯府做大小姐時都沒有下人對她說話這麼謹小慎微,綺雯又清醒了些,也認出了她,因問道:「芹兒?你怎在我屋裡?」
「是今上差遣奴婢來服侍您的。從今往後,姑娘就是我主子啦。」面前的小姑娘小心地賠著笑回答,臉上洋溢著真心實意的欣喜。
芹兒是個十五歲的小宮女,原先在永和宮裡打雜。綺雯平素與這邊的宮女私下接觸不算多,這些人除了那幾個明顯不友好的,其餘也多是對她這來歷不明又身份古怪的新人保持距離,僅這個芹兒一直對她十分友善,聽見茹兒她們酸她,還常來安撫慰藉。
以綺雯來看,這小姑娘沒什麼城府,應該不至於是看出了她的前景來投資的。芹兒在永和宮是個受欺負的小人物,平日總被翠翹、茹兒她們呵斥,應該是看到她同樣受那些人欺負,單純地將她引為同類,才來關懷她的。
這回見到她「翻身」,自己又被欽點來伺候她,得以脫離那些欺負人的壞姐姐們,芹兒也的確是由衷地高興。
由芹兒服侍著洗臉換衣的過程中,綺雯逐漸拾回了全部理智,問她:「皇上並沒封我什麼是吧?只是聽說你平日與我好,便分你來服侍我?」
芹兒小心翼翼地回答:「是,不過姑娘也不必心急,冊封都是遲早的事兒。如今您這份體面,在宮裡可是一等一的。連皇后娘娘都比不得呢。」
「以後這種話可千萬別往外說。」綺雯趕忙鄭重交代,於情於理,她都不想給皇后添堵,「你要記住,什麼我體面我風光,我如何受今上看重之類的話,即使是聽外人說起,你也需謙虛上幾句,萬不可主動去與人炫耀。」
芹兒見她一臉凝重,倒唬了一跳,趕忙點頭外加認錯:「是我亂說話,姑娘恕罪,我再不敢了。」
手腕上晃蕩著那隻紫玉鐲子,梳妝檯上擺著那隻楠木首飾匣。無需問詢芹兒,綺雯也能腦補全這一天當中發生了些什麼事。
皇帝大張旗鼓地送她回來,可能還公開秀了下恩愛,又明著頒了賞賜,指給她一個近身侍奉的下人。他就是想在不冊封她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抬舉她,讓她自此再不會受人欺負,看來是自己隨口抱怨的那幾句,被他聽進心裡去了。
不過,這好像還不是全部。
綺雯打量著芹兒,小姑娘規規矩矩地站著,被她這一盯著看,更顯得拘謹不安。即便是皇上親口分派來伺候她的,也無需這麼惶然無措的吧?
「芹兒你告訴我,我睡著這陣子,除了今上送我回來、頒賞賜、撥你來服侍之外,還出了什麼事?」
芹兒臉色有點發白,猶豫了一下,才小聲說:「是茹兒、薰兒、芙兒她們……統共六個人,被宮正司帶走了,大伙兒都說,她們怕是……回不來了。」
……
自從綺雯上崗以來,最初一段日子是皇帝對她視而不見的試用期,然後是茶杯事件引發的吵架,緊接著是三天冷戰、潭王引發皇帝的潑天大醋、綺雯被罰三天灑掃、到期後皇帝到值房蹭飯,然後就是前天那場醉酒風波。
時間雖不長,尚不足一個月,卻是一連串的風波不斷。待到次日綺雯再去上值奉茶時,才是他們互明心跡之後,頭一回在工作場合再次以主僕的身份見面,彼此都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下了早朝之後皇帝就直接回來了,這回不等他吩咐,值守宦官一見綺雯進來,就主動退去了外間。
上好了茶,綺雯公式化地拜倒謝了恩,皇帝也公式化地叫了起。然後綺雯就很乖覺地站在一旁,等皇帝先開口。
今天的公事辦得挺順利,皇帝身心輕鬆,沒急著去龍書案後坐著,而是在屋中閒在地踱著步。
她仍是那身粉藍襖子配天水碧裙子,但多了腕上的紫玉鐲、耳垂下的紅瑪瑙墜子和頭上簪的累金絲攢鳳銜珠步搖三樣裝飾,就顯得比從前明艷嫵媚了許多——皇帝深覺自己眼光不錯。
「那天的事兒,還記得多少?」皇帝信步走到自鳴鐘前,伸指撥弄著鐘頂上的鍍金小吊鐘,淡淡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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