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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這個道理。綺雯這時才重拾回一點對那個人的同情憐憫,宮廷看似是個金銀窩,吃穿富足予取予求,卻有一樣人性必需品在這裡極度匱乏,那就是真情。
他們兩個皇子無論受寵還是受冷落,都不至於為吃穿用度發愁,他們之間無形中所爭所搶的不是吃穿,而是真情,簡而言之,是親人的關愛。
皇帝是因該得到的關愛被人搶去而孤寂落寞,而潭王雖「搶」得了這份關愛,卻也沒能得到足夠的安全感,反而因此成了有些人眼中的惡人,內心一樣孤寂落寞。
綺雯喟然道:「一個做兄長的,如果也像長公主那樣為他占了你的風光而抱不平,那對他肯定也是種不小的傷害。所以說他變成了這樣,大哥一樣是有責任。」
聽到死去多年的兄長都挨了數落,皇帝有些不忍心:「大哥關照我多些自然也是見我孤單可憐,誰讓源瑢面上總是那麼風光呢?其實無論是父母親、琢錦還是大哥,那些年他們都不及我更了解源瑢,我才是最該關照他的人,也才是最有責任的人。」
綺雯忍不住插口問:「你那時究竟能與他和睦到什麼份上?」
還真想像不出,這兩人沒有半點爭鬥和猜忌,「好」的時候是個什麼樣。他們性格這麼不同,又分享著同一份母愛,怎可能不是冤家呢?
皇帝挑著眉想了想:「這話不好單單形容,我與你講一件事你便明白了。那回我帶琢錦爬了坤裕宮頂之後,源瑢曾私下裡來找我,埋怨我有那麼好玩的事卻沒帶上他,還為此懊惱得幾乎要哭鼻子,我無奈只好與他籌劃再去爬個什麼殿頂。可惜當時沒有其它宮殿在修繕,就沒有腳架可攀登,他便向我建議,不如小放上一把火。他自小就是個鬼靈精,放火這種事自然不會自己去做,我也不是傻子,也不可能去,於是他便去慫恿年僅六歲的琢錦……」
那一年,他們兩個都是十二歲。
綺雯聽得幾乎掉了下巴,這故事裡的那兩個親密無間的熊孩子,真的是他和那個誰?
「你不是說過,那些年只有長公主和大哥關心你?聽你這意思,他也不至於是半點不關心你的吧?」
皇帝神色有些古怪:「他都已經變成後來這樣,還曾故意調戲過你,我如何還甘心對你說他的好話……其實我與他那時也說話不多,只不過自小一處長大,對彼此秉性都很了解……是小時候還算了解,後來大了,才不知不覺地遠了。所以真怪不到大哥頭上去,是我最有機會了解他,關照他的。」
他這是兄長之心泛濫,綺雯滿心滿懷的不以為然。那丫才比他小一個多月,憑啥該等著他這個掛名二哥去關懷啊?還是怪他自己心理陰暗,當然,也怪大哥不懂事!
「對了,那回聽我說了父親自稱是大哥託夢勸他授我皇位時,你不是比我還信在天有靈之說的麼?怎地今日又改了主意?」
皇帝說著走去梢間一角,打開那個曾放置玉璋的立櫃,取出一個尺許長的捲軸來解開,拿給綺雯看,「你看,這便是大哥的畫像。自從那回聽了你的話,我倒是一直覺得,真像是大哥的在天之靈一直在看著我,關照著我呢。」
在這住了這麼久,還頭回知道跟前藏著一幅死人的畫像,綺雯說不清是何心情,接過來一看,捲軸上是如古代帝王畫像那樣的正裝工筆坐像,畫的是一個十幾歲的華服少年。
太子白源玘於十一年前去世,享年十六歲。這時代的畫像雖沒有西洋畫那種明暗光影,卻也是比較寫實的。畫上少年清清秀秀,有點像皇帝,也有點像潭王,大概是年少還未養起男子氣概的緣故,看上去與相貌柔和的潭王相似處更多些。
綺雯疑惑道:「怎麼……好像我是見過這人的。」
皇帝陪她坐到炕邊,道:「那也不無可能,當年大哥也是偶爾會出宮的,不過這十餘年過去你還記得,倒也難得。」
「不,絕沒那麼久,更像是這兩年內,我便見過的。」綺雯輕輕搖頭,望著畫像急轉腦筋,卻無論怎麼奮力去想,也想不真切。
回憶模模糊糊,依稀有個聲音對她說著什麼:「你就是他的救星……不能放棄……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而且她非常肯定那記憶曾經是清晰的,只是許久沒再拾起,不知何時就變成了這樣,好像浸了水的畫兒,只剩下一點點含糊的影子。難不成,這也是孕傻的後果?
皇帝笑道:「你若是這兩年裡見過,那只能說,你是見了鬼。」
「說……的也是。」作為唯物多年的人,綺雯很快被說服了。這大概就像是猛然發現眼前情景與曾經的夢境重合,有人曾分析過,其實只是同一影像在大腦里瞬間呈現了兩次造成的錯覺而已,想也是白想。
不過眼睛盯在畫像上,她還是不太甘心放棄。直到晚間洗漱完畢,坐在暖閣里舖好的拔步床上,她還是捧著畫像琢磨個沒完,連皇帝都笑她是魔怔了。
等著皇帝去洗漱回來的當口,綺雯想得頭痛,就暫且放下畫像,倚靠在床頭閉目休息。剛有一點困意籠罩上來,耳邊就聽見了一點悉悉索索的聲響,似是有人拿起了那幅捲軸。
綺雯眼皮沉重,懶得動彈,就想著由他去收拾好了,自己裝睡躲個清閒。不成想忽聽見一個近在咫尺的聲音說道:「這畫兒畫得一點都不像我,我明明比這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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