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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來歷不明的丫頭拿中藥湯泡了一澡沒泡出跳蚤,頭上也沒篦下虱子,身上手上肌膚細膩,沒有老繭,牙齒細白,沒有口氣,另外舉手投足還隱著一份氣派,連尚儀姑姑的都自嘆弗如,哪裡像岳姑姑那種小門戶里出來的丫頭?
長公主行事不拘一格是出了名的,可憑著這些宮女子的想像力,還不至於想得到她能把一個抄了家的犯官女兒拐進宮來。
不管怎麼想像,有一條她們誰都沒疑義:這姑娘處處都遠好過尋常秀女,別說是選宮女,去選宮妃都是綽綽有餘——那些寒門小戶選上來的宮妃也遠不如她啊。
來到這裡,吃住條件自然是與侯府里差太多了。宮女規定不能吃得油膩,菜里的肉都是稀罕物,李嬤嬤看出綺雯吃第一餐飯時臉上微露抑鬱,就寬慰她:好好培訓,等你真去到長公主身邊侍奉就好啦。
近身僕婢總能得到主子賞下來的高檔飯菜。
其實綺雯並沒多在意,她還得為她的便宜老爹守孝,要是很快就有心情大快朵頤,被長公主和皇帝聽見風聲,影響未免太差。
住的還算好,本來是安排八個人睡的通鋪,因現在沒別的學生,就她自己睡。條件雖簡陋,綺雯是住過學校集體宿舍的人,也完全可以接受。
體檢完了就要開始上課培訓。往日選上宮女來,姑姑嬤嬤們都是一個人領幾個的教授,這回倒好,是幾個人圍著教綺雯一個。
領導們自行分工,教她學女紅、學文化、學宮禮。舊曆上宦官們多數不識字,宮裡需要文化的雜活就要宮女們做,所以對宮女的文化教育還算嚴格。如今太監都會秉筆了,這個慣例也沒有隨之更改,宮女至少需要認字會讀。另外宮女子也要時常做些縫補活計,女紅也是必修課。
綺雯是大體保留了原主記憶的,原來的趙大小姐是個標準大家閨秀,女紅和文化都十分過硬,經過倒了一手雖打了點折扣,也還是瘦死駱駝的水平,按照尚儀孫姑姑的說法,「若不是長公主點名要的人,真想留在跟前做女史了。」
至於宮禮,從前光這一項就夠小姑娘們苦練幾個月,可到了綺雯這裡,依然算不得難關。
當老師的都喜歡好教的學生,教宮禮的李嬤嬤簡直愛死這個徒弟了。從前讓小姑娘們學會站有站相,坐有坐相,都要花上好一番功夫,可瞧人家綺雯,一來就及格,她只需要在細處做些糾正,再教她把宮規死記硬背一下就行了。
「你也不要因此就懈怠了,尋常的宮女子選進來時才十三四,混到你這年紀早都練成形了。你進來的晚,又要一出去便送到貴人跟前服侍,必須比她們練得更好才行。」李嬤嬤再怎麼喜歡,還是要時時擺出師父的架子來,免得徒弟松弦。
「嬤嬤說得極是,我一定學得又快又好,出去後讓外人見了,都夸嬤嬤這師父厲害。」綺雯穩穩端著一個優雅的蹲福姿勢,很誠懇地表示了決心。
李嬤嬤臉上仍然威嚴,眉眼間卻露了笑意。這丫頭不但敏慧好教,說話也中聽,即便是溜須拍馬,也溜拍的比那些小門戶里的人更言之有物。
她手裡提著用作教鞭的簟杆子,抬頭朝院牆上空的陰雲望了望:「今兒又初一了,皇后娘娘又能等來今上的探望了。」
轉眼進宮十餘日,綺雯已經摸出了規律,每當李嬤嬤一發出這樣略帶惆悵的「自言自語」,就說明她的八卦神經又在運作了。
宮女子不能無故串門子,平常日子就守著自己眼前這一畝三分地,就接觸這幾個熟人,再有意思的話題總在相同的幾個人之間說來說去,也就成了嚼剩的口香糖,沒了味道。
像李嬤嬤這樣有著八卦天賦的女人,逮到綺雯這麼一個討她喜歡的生人,自然很樂於來為她普及後宮各項八卦,也就成了綺雯吸納信息最好的突破口。
不過李嬤嬤可不是那種只圖口舌之快不計後果的蠢人,拿來與綺雯說的,基本都是闔宮盡知的無害八卦,還常在陳述前加上一句「反正我不來說你也遲早會聽見」,以申明自己不是無選擇的亂嚼舌頭。
要有些不宜傳說的深宮秘辛,她即便知道,也不可能說。
這十多天裡,綺雯已經從她這了解到,皇帝潛邸之時一直沒有娶妻,被召回京城時身邊一個姬妾都沒有,是奉詔御極時,才由太上皇做主,迎娶了當今皇后。
確實是「迎娶」,泗國公午家是當朝最顯赫的公爵之家,皇后午芝凝就是泗國公的嫡女,論出身僅次於公主,明顯違背了選妃出身小戶的祖制規定。
對此李嬤嬤的解釋是:「皇后娘娘與皇上是髮小,太上皇是看在他們的情分上,才為皇上定了這門親事。唉,今上自小享到的關愛有限,太上皇這麼安排,不也是為了給他身邊留個知冷熱的貼心人嗎?」
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況且制定祖制的太祖爺都已經過世二百多年了,太上皇為體恤兒子而破這個例,也不是多不得了的事。
坤裕宮裡住著的那位皇后,同時是男主的髮小加正妻,綺雯聽得很不得勁。以她的身份還不便主動打聽更多內容,只能等著,一連梗了好幾天都不舒坦,總算今天盼到李嬤嬤又把話題轉到這上頭來了。
這時她在方磚地上練著蹲福,趁著李嬤嬤看不見,飛快地理了一下頰邊掃著臉的一綹頭髮,小心問道:「聽嬤嬤這意思,今上是難得去見一回皇后娘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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