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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面色平淡,望著潭王迎面而出,沒顯露出任何情緒。
「二哥也來看望琢錦?」潭王從容依舊,面含淺笑深施一禮,「那又何不進去呢?」
「把你的人全都撤走。」皇帝喜怒不露,語調卻是冷硬決然,不留餘地。
潭王玩味地端詳著他:「二哥的做派今非昔比,令我刮目相看。」
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聽見二哥對他發號施令呢。
意外地,皇帝竟露出一抹冷諷笑意:「是麼?你的做派倒是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沒有半點出奇之處。」
潭王目光一閃,心下大為驚異。
雖說他們之間的爭鬥彼此間早已明了,雖說經過了那日在隆熙閣他親口招認全盤布局,他們已臨到了撕破臉面的邊沿,但畢竟二哥從來都是一副隱忍沉默的模樣,多年以來被動得幾近窩囊。
即使是這一年來他們的關係已經十分緊張,任他偶爾出言逗笑近乎挑釁,二哥也都是冷著臉裝聽不見,從沒當面對他顯露過一絲鋒芒,如這樣的反唇相譏,可是平生頭一遭。
這就好像一個從來打不還手的人突然間還手了,即使招數平平無奇,也足以令他大吃一驚,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僅在半日之前,二哥可還被傳說為心智盡失地窩在隆熙閣里避不見人呢。
依著想像,聽了他這句嘲弄,二哥難道不該是漠然不理,最多再強調一句要他撤兵麼?他怎可能是個會與人做口舌之爭的人?他得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懷了多深的慍怒,才會到了連一句話的虧都不願吃的地步?
一瞬間感覺十分怪異,潭王從沒瞧得上過這位兄長,從來自信能輕易拿捏得住他,即使這些日子偶爾落於下風,也未曾生過半點怯意,此刻卻像是被一舉推落雲端,頭上被一股蓋頂之勢壓著,發覺這個自己從沒怕過的二哥,似乎是有那麼點嚇人的。
都是因為她,就為了那個女人,二哥已與從前判若兩人,那個滿心自卑、一味退縮的二哥都是為她,才有了積極爭取的動力。
潭王不覺間攥緊了隱在狐裘之下的手掌,心下萬分飲恨,方才為何沒能觸動她,讓她自行出來呢?即便她不為所動,至少再多容自己說上幾句,也能爭取得到琢錦幫忙,再得到她就大有希望。
二哥還不都是因為看準她不願依從自己,才有動力來護著她?若親眼見到她真心情願倒向自己,就只有全面潰敗的份。試想眼下若是自己牽了綺雯的手出來,而綺雯對二哥不置一瞥,乖乖上了自家的車駕,那二哥還有什麼戲唱?說不定回去便會自我了斷。
可惜如今棋差一招,後果,就殊難預料了。
「廢話少說,這便撤人,一個都不要留下。」皇帝再次吩咐,聲調並不高亢,語氣也並不霸道,卻是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潭王仍是唇角微挑,恭敬地微微欠身:「謹遵聖命。不過二哥當曉得,琢錦不會情願被我的人守著,怕是也不會情願被二哥的人守著。」
皇帝面色木然,緩緩走近了一步,定定地看著他道:「事到如今,我也不來再與你繞彎子。你記住,我一天不倒,你就一天別想再打她的主意。」
他們兩人相隔兩三步遠站著,雙方手下都多隔了一小段距離,這來來往往幾句話兩人的聲調都不高,僅僅足夠彼此聽得清楚,而非當眾宣揚。
在旁人眼裡,他們兩人都是面容平靜,無人想得到雙方的言辭已到了如此劍拔弩張的地步。
潭王失笑出來:「看這意思,二哥是拿得准她一點都不情願被我打主意的了?」
皇帝微眯起眼睛,也露出一抹暗藏機鋒的哂笑:「難不成時至今日,你還拿不準這事?」
潭王抿上了唇,默然望著兄長。皇帝平靜與他對望,並不咄咄逼人,卻也寸步不讓。
最終,潭王淺淺施了一禮,邁步而去。當此境地,再不甘心也只能暫時認栽。本還有心扔下一句「但願二哥得償所願」之類的反諷刺一刺二哥,臨了他也沒了心情。
前所未有的挫敗感鋪天蓋地,潭王頭一回開始動搖懷疑,選了她做突破口來對付二哥,一心想要拉攏她過來,恐怕從一開始就錯了。什麼拉她倒戈,什麼說動她自行出來跟自己走,都是一廂情願的幻想。
那兩個人之間,從來都沒有過自己能插足進去的餘地。二十多年來自己都被人捧著供著,何曾有過這般自作多情又自取其辱的時候?
可是,難道二哥真的能爭取得回她?
上了鍾正牽過的白馬,潭王回頭望去,見皇帝仍面對大門靜默站立,看上去一點進去的意思都沒。
他又露出諷笑,自己可能是得不到她,可二哥若是連爭取一把的膽量都沒有,又如何能贏得回她呢?
罷了,自己還是先去退居看戲的位子吧。
王智與錢元禾都在皇帝隨扈之列,見爺逼走了三王爺,還只站在原處望著大門發呆,兩人都是心下起急。王智明知自己的勸說怕也沒甚作用,但被徒弟熱辣辣的眼神慫恿了半天,覺得還是該努力一把,就前行幾步來到皇帝跟前:「爺……」
卻沒等他勸出口,岳姑姑又走了出來,施禮道:「公主殿下請皇上進門一敘。」
「不必,我這便走。」皇帝話音未落就轉了身,可比潭王走得痛快多了。
多站了這一會兒,都是因為捨不得,畢竟曾有一刻,他是以為她死了的,如今確切證實她還活著,就活在這道門裡,他自會忍不住痴然嚮往,想再見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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