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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微微頷首,繼續執起筷子來吃著,淡淡道:「源瑢連要定你這個人的話都說出來了,如何能指望他下次見你會規規矩矩?你是決不能再去與他見面了的。」
他不好形容,其實心裡總是隱隱介意,她不像尋常姑娘那麼忸怩,不將禮教大妨看得那麼重,這些招數用在他身上也就罷了,若是……看她還露出想去繼續與源瑢接觸的意思,他就膽戰心驚,真怕她自作主張再去見源瑢,源瑢都已經想對她動手了,此事必須到此為止,再不能繼續下去。
再繼續下去,她就只能用上以色侍人那一招了,雖說他也明知綺雯極其厭惡源瑢,不會有半點與之親近的意願,但她同時又是那麼識大體的人,若被逼至走投無路,也沒了這次這樣的急智救急,保不准她會使出那一招——那終究是他不能容忍的。
從前放她去刺探源瑢,都是在猜測源瑢不會打她主意的前提之下,如今已然明確了源瑢的意思,他就絕對要避免那樣的狀況發生。這是他的底限。
綺雯倒沒去想這一層,她只覺得他是被嚇怕了,生怕再讓她受一點委屈。這樣也好,他能讓她省心落清閒,她樂不得的呢。
……
潭王府採薇堂東梢間裡的三個人兩站一坐,靜得落針可聞。
喬安國略弓著腰站著,雖竭力保持著面色鎮靜,憂慮之色卻仍從雙目中閃爍出來。他抬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鐘正。剛稟報了宮中消息的鐘長史倒是仍如平時般中正仁和,波瀾不興,眼觀鼻鼻觀心地掖手而立,等待主人示下。
潭王坐在炕邊,端著翡翠荷葉茶盅品著香茶,他一手托盞,一手捏著杯蓋,慢慢吹慢慢品,姿態悠哉閒適至極。
喬安國留意到,方才聽了鍾正的稟報,王爺不但沒有現出怒色或是憂色,甚至還添了幾分笑意,仿若是聽了什麼好消息。
那怎可能是什麼好消息呢?眼見那宮女被今上護在了隆熙閣,方奎的倒戈也很可能已被今上知道了,己方不是雞飛蛋打,擎等著挨收拾了麼?王爺怎還能笑得出來?
眼看太上皇的病情一日重過一日,喬安國清楚,王爺或許不指望著太上皇撐腰,但自己是絕對要指望的,太上皇一倒,今上勢必先要收拾了自己,到時三王爺能使多大的力氣相助還不好說。
連首輔杜大人都說回鄉就回鄉了呢,自己又如何指望的上王爺全力保護?再說回鄉的尚且還能召回,等到自己被今上收拾,鐵定就不會是回鄉那麼簡單了。看現今這意思,自己須得另外盤算出路才行。
「愁什麼呢。」潭王終於將茶盞放到了烏木炕桌上,笑吟吟道,「你不想想,如今二哥看重與不看重這姑娘,哪一樣對咱們更有利?我已在她身上花了這許多心思,若是得悉二哥根本不在乎她,豈不全都是白費?二哥這般作為,還不是明擺著向咱們昭示,他的軟肋所在麼?」
「話雖如此,」喬安國猶疑道,「可是方奎……」
「若是方奎真有大用,我又何須找她?」潭王站起,緩緩踱了幾步,「要方奎,最多是刺探二哥一點消息,要她,」
他含笑搖搖頭,「好處可遠不止刺探消息這一點。自從她進宮以來,一直是我拉她一尺,二哥便拉她一丈,如今二哥終於再忍不下去,將她拉去跟前護了起來。這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我就是要他如此。她若真來倒戈向我,反倒不美了。」
喬安國明白他的意思,事情還是歸結為最初總結的那個原因,今上再有本事,也沒辦法改變那姑娘的出身,留個罪臣之女在跟前就是留個巨大把柄給他們拿捏,今上越是珍重,越是離不開,將來他們以此為突破來對付今上就越是有勝算。
可既然如此,王爺這陣子又為何要極力去拉攏她呢?若說只是為了激今上愈發護著那姑娘,似乎也不必要花這些個本錢吧?
方奎再怎麼沒有大用,留著也總比扔出去更有好處,王爺為了爭取她,不但拿方奎行險,還親身闖去宮女下處,這事今上要真想拿來較真,也是個麻煩。
看起來王爺倒更像是與今上較上了勁,抵死非要將那姑娘爭到手不可,已在心裡將這目的擺在了對付今上之上。這又如何使得?如今這局勢,可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哪裡容得下半點感情用事?
喬安國滿心的不安,又不敢再多進言。王爺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從來都不需要多聽他人進言,他說也是白說,說多了反而要惹王爺不快。
他臨到此時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站錯了隊,若能早早看出一點矛頭,知道太上皇會將皇位傳給今上,自己早去投奔今上就好了。今上看起來人是暴躁了些,可畢竟較三王爺沉穩,說不定贏面更大些呢。
想起前些時自己的小徒弟曾隱晦地向他進言說,外間早將他的名聲傳得臭不可聞,多少人都盼著他被千刀萬剮,為那些早年排除異己死在他手裡的忠烈臣子報仇雪恨。別看眼下是今上想殺他,等到三王爺榮登大寶,少不得也要推他出去,為自己博一個懲奸除惡的好名聲。看看這陣子被王爺隨手拋棄不管的崔振、杜榮等人,怎能保證將來王爺就能真心護著他?
相較而論,倒是今上的秉性看來更仁義些,若他能及早向今上倒戈,立上些功勞,將來在今上手中留條性命還是有可指望的。
當時聽來,喬安國疑心自己這小徒弟是被今上收買來勸降他的,人心隔肚皮,他在宮中眼線雖多,卻也不能確保其中沒有人會中途向今上倒戈。但懷疑歸懷疑,他還是被說得有些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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